第十七章 何去何從(第3/5頁)

離開常書記辦公室,賈士貞漫步在大街上,忙碌一天的人們,大都已經躲進自己的天地,大街上行人已經越來越少了,陣陣秋風吹過,讓人感到幾分淒楚,這種時候尤其能勾起人們思念親人的情感,大概這就是觸景生情吧!賈士貞舉目四望,一時不知自己到了什麽地方,心情越發有些沉重起來。這個一直充滿活力、壯志淩雲的年輕市委組織部長,突然間心頭襲上一種孤獨寂寞,想家的感覺異常強烈。看看眼前這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樓房,熟悉的環境。究竟哪一天和這座陌生的城市發生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已經無法記起來了。不知不覺,他來這座城市已經七個多月。七個多月對於人生,對於自然界,實在是太短暫的瞬間。然而在他心裏好像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時間隧道,一個無法回首的空間。突然他的思緒逆著時光在向後倒退,他上任的第三天,一個人去了下臾,至今他對自己當初那種盲目的做法都弄不清為什麽,可是也正是那次荒唐的行動,讓他親耳聽到群眾對那些幹部的評價,雖然老百姓並不知道一個幹部每時每刻究竟在幹些什麽。他們或是高尚,或是卑鄙;或是真誠,或是虛假;或是為群眾,或是為自己;或是廉潔,或是腐敗。但是群眾心中有杆秤,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過群眾的眼睛。“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那次下臾之行,聽起來似乎是荒唐可笑的,可是讓他看清了像喬柏明、侯永文這樣的幹部。再到後來他首先從市委組織部開刀,以及在全市公開選拔四十八名縣處級領導幹部的做法,相信西臾的廣大群眾一定會做出公正的評價。

這樣胡思亂想著,賈士貞也不知走到什麽地方,心裏突然生起一種即將告別這座還沒有完全熟悉的城市的感覺,告別難道就是悲劇嗎?非也!告別同樣可能是前進,告別照樣是結束過去,展望嶄新的未來!

賈士貞擡頭四處看看,一時竟辨不清身在何處,一輪皎月懸掛在東南方。城裏長年灰塵蔽天,天空總是像薄霧一樣,來到下臾,還很少有時間欣賞月掛高空的景象,倒是在省城時,常常和玲玲尋找心中那輪皎潔的明月。然而省城卻不易見到如此光鮮的月亮,天空總是生滿了銹似的,模糊不清。賈士貞幹脆駐足路邊,遙望著空中那輪明月。直到手機響了半天,他才從幻覺中回到現實中來,一接電話,對方又掛斷了。他正在翻號碼時,手機又響了,一看號碼,心中一陣欣喜,原來是魯曉亮。魯曉亮的電話太及時了,賈士貞正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心中的困惑,也許他們之間有一種特殊的心靈感應,一種特別的默契。魯曉亮曾經在工作上給了他許多幫助,也是他最信得過的人。在西臾,賈士貞感到,魯曉亮應該算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說心裏話的人。

魯曉亮自己開著車來到賈士貞身邊。賈士貞上了車,魯曉亮問他去哪裏,他說哪裏也不去,找個僻靜的地方。於是魯曉亮駕著車,一直向農村開去。

車停下後,魯曉亮問:“賈部長,我覺得你今天有點反常啊!堂堂一個市委組織部長,哪裏有時間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抒情賞月啊!這應該是文人雅士落魄時候的表現呀!莫非……”

賈士貞搖搖頭,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說:“你錯了,我正在走運呢!我要馬上去中央黨校學習了,這豈不是一件好事?”

“什麽?”魯曉亮驚叫起來了,他睜大雙眼,盯著賈士貞看了半天,才接著說,“不會吧!我真的有點不相信!”

“真的,千真萬確。”賈士貞說,“常書記才和我談過,他也是今天晚上剛從省裏開完省委擴大會,一到家,都沒等到明天,就把我找去了!”

魯曉亮突然往後座上一靠,長嘆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老弟呀,我已經猜出八九分了,這樣說來,你今天晚上的心情就對了,也可以理解。”說完,魯曉亮開了車門,說,“咱們下車,別坐在裏面,這空間太小,憋死人呢!”兩人下了車,走到路邊,天地茫茫,一片昏黑,一陣涼風吹過,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好像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站了一會,魯曉亮說:“賈部長,你的心情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在省委組織部那麽多年,聽到的,看到的,也許比我多。恕我直言……”

賈士貞在黑暗中回頭看著魯曉亮,魯曉亮不知為什麽沒有說下去,兩人在夜色中相互看了看,還是魯曉亮打破可怕的沉默,從口袋裏取出香煙,遞一支給賈士貞,說:“來,抽一支!”說著打著了打火機,賈士貞對著火光吸了兩口。

一絲火光照在賈士貞的臉上,魯曉亮看到了一張恐怖驚愕的臉,一張難以讀得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