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關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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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巖乘車赴N市機場,他默默地看著窗外,和他同坐後座上的蘇可可一直在注意著他的表情。

高速路路口有一塊牌子寫著“歡迎再來平江”。

“您什麽時候再回平江?”羅恭達在送姜松巖上車時問他,他笑著說會經常回來,家還在這裏。

當車上了高速,與這個城市漸行漸遠時,姜松巖知道以後他與這個地方的聯系會越來越少了。一個人和故鄉的糾纏通常是情感上的,因為親情,因為記憶,因為人也因為物,世易時移,當這些牽掛隨歲月逐漸流失和減少時,也會讓人茫然,“回來”便更多的是在內心,而不是身體。

對於姜松巖來說,家還在這裏嗎?與他十多年生活有關的鄉下房子在搞城鄉一體化時拆了。父母親或者他們的上輩肯定不是生活在平江這座城市的,他們來自於另外一個地方。這是一個謎,但他似乎並不想去找謎底。母親去世以後,家裏除了蘇可可的親戚,再也沒有其他的人了,由於工作地點變動的關系,也由於職務和身份變動增加的不便,與過去的同學、同事以及下屬都少有聯系。

而平江這個城市,對他來說卻總是不堪緊接著不堪。他要承受這些不堪,有的是他個人發展必須經歷或者需要承受的,有的卻是莫名其妙的。從本質上來說,他是一個知識分子,他人生的成長和上升因為順風順水,對一些世故的東西,官場、仕途上出現的險惡和卑劣,他不僅覺得難以理喻、接受,而且率性地對待。

羅恭達招待姜松巖早餐的時候並沒有能夠多說一些龔家灣的事情。一坐下來,話題便被姜松巖集中在平江市這兩年的變化上。官場上往往就是這樣,不僅是會議上,在餐桌上話語權也在地位最高的人手上。這樣,羅恭達為兜售龔家灣安排在座的宣傳部、文聯、文化局有關人員就很難插上話題。

早餐結束,也差不多到姜松巖一行要離開的時候。羅恭達送姜松巖上車,他用他的平江市1號車送姜松巖到N市機場。

臨上車前,姜松巖拉蘇可可站下,以私人的名義感謝羅恭達對其家人的照顧。羅恭達有點兒心虛,也有點兒尷尬。這樣的情境之中他還是不想放過最後的機會,要說一下龔家灣。他解釋了打造龔家灣的目的。

“龔家灣項目不是我們的形象工程,我們也不想搞那樣的東西。龔家灣是我們市裏上上下下論證出來的大文化項目,是我們平江市新的發光點,又一處重要的旅遊、人文景觀。我們希望姜省長幫忙,有您這樣的老領導幫助才行。只要龔老認可我們的工作,哪怕他什麽都不說也行。”

姜松巖問羅恭達:“諭懷市對這個項目是不是支持?”羅恭達說:“不單是支持的事情,龔家灣也是諭懷市的大項目。陶書記一直計劃要為此事跑一趟北京,還說要是有姜省長一起去就好了。”

姜松巖想就此結束談話,再握一下羅恭達的手說:“知道了!”

哪知道一旁的蘇可可插話說:“老姜一直將家鄉的這件事放在心上,也這麽計劃的,要找時間陪你們一起去北京,向龔老介紹這件大好事。”

蘇可可說完看了姜松巖一眼,姜松巖順著她的話說:“有機會的話……”

上車以後蘇可可因為她插的這句話心裏忐忑。所以一路上她十分在意姜松巖的表情。

姜松巖對蘇可可、對姚大慶皆無語,很疲憊的樣子,在飛機上甚至閉眼睡了一會兒。姚大慶也覺得奇怪,在他的眼裏,姜松巖這位年富力強的副省長沒有過倦態,總是那麽精力充沛。

回到雲邑市省政府宿舍,蘇可可希望姜松巖為她說的那句話而責備她,因為他不開口,她就不知道這事情糟糕到什麽程度。姜松巖洗了個澡,翻起這兩天積下來沒有看的報紙。

見他始終不提這件事,蘇可可忍不住了:“松巖,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高興。對不起!我今天在羅恭達面前說的話很不合適。”

坐沙發上的姜松巖擡起頭看了蘇可可一眼說:“一個人知道是錯誤而去犯,那肯定是一個值得付出代價的行為。是不是?”

蘇可可替自己解釋:“我不想讓羅恭達以為我們在和他唱對台戲。我們總要表一個姿態。我說了算什麽?又不是逼你去說。我說你找時間陪他們去北京,哪一天有時間是你安排的,去不去是你決定的。還有,他們大概會認為蘇迪南是受你的影響才質疑龔家灣的。我不想讓他們和你劍拔弩張的。多一個對頭沒有好處!”

姜松巖站起身來:“我沒有因為這件事不高興。”

他想安慰一下蘇可可,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那你為什麽一聲不吭,在想什麽呢?”蘇可可還是心有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