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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周天浩早在下午4點就到了市裏。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賓館,然後打電話給祁靜靜,讓她過來。祁靜靜說她在外面,有事,不過去了。周天浩生氣道:“要是真不過來,那就……”

“那就怎樣?”祁靜靜追了句。

“你看著辦吧。”周天浩掛了。

周天浩洗了個澡,然後泡了杯茶,一直到5點,祁靜靜也沒有出現。他本來想再問一次,但還是沒問。對於女人嘛,周天浩有自己的原則:可以愛,但不可以無原則地愛!可以寵,但不可以失去理性地寵。換句話說,他最想堅持的還是:可以有,但不可以危及家庭。這在官場上,其實是個普遍的真理。真正為了女人,而毀了家庭的官員,畢竟還是太少。既要後院穩固,又要前庭花開,這才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祁靜靜跑到他家了,面對吳雪,她說了什麽?她不會……

吳雪雖然是黨校圖書館的館長,但她心地單純,有時候,甚至還像個孩子一樣。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至今不知道周天浩和祁靜靜的事。而這恰恰是周天浩最為擔心的。這樣心地單純的人,一旦知道自己被長期蒙騙了,她是很難轉彎的。或許,她還會做出常人難以想象的舉動。但就目前看,祁靜靜如果上午真的去了周天浩家,倘若真的把事情說了,那吳雪應該很快就會找周天浩的。然而到現在,風平浪靜,吳雪那邊是一點聲息也沒有。要麽是祁靜靜根本沒去,或者去了根本沒說;要麽,是吳雪突然面臨著這事,一時慌了,來不及應對。如果是後者,依周天浩對吳雪的了解,她肯定會告訴自己的父親的。吳昌茂是個火性子的人,他要知道了,能守到現在?也許早就要輛車子直接到仁義了。

想著,周天浩突然有些後悔。

很多時候,男女情感的事實在是沒有理由,也說不出理由的。回過頭來,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當時陷入其中,迷醉於兩情相悅的刺激與美好。早些年,周天浩剛與吳雪結婚時,同事們在一塊開玩笑,說:“娶了個同事做老婆,最大的好處是時時有人關照;最大的不好是,時時有人監視。”周天浩笑著回應道:“自覺的男人不需要監視。何況再弱智的兔子,也不會吃窩邊草呢!”但後來的事實……祁靜靜流產了,這是周天浩沒有想到,也不太相信的事情。可是湯若琴到了醫院,她是不會說謊的。祁靜靜為什麽要懷上孩子?一個大姑娘家的,懷上孩子,那說明她是有目的的,而且是醞釀了很久才決定了的。因為孩子這樣的後果,並不是誰能隨便承擔的。記得有兩次,興奮之中,祁靜靜也說到:“我們結婚吧,我想給你生一個漂亮的孩子!”周天浩只是笑笑,說:“傻瓜!這樣不是很好嗎?”

5點10分,周天浩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吳雪接的,周天浩盡量裝得輕松,問家裏還好吧?孩子呢?

吳雪說:“都還好。孩子在跟他外公下棋。”

聽吳雪口氣,周天浩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說:“我正在仁義,明天回去。”

“那你注意點。我得做飯。”吳雪道。

周天浩放了電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一刻,緊繃了好幾個小時的大腦一下子松了。他閉上眼睛,靜靜地躺了會兒。這個祁靜靜……他又給祁靜靜打電話,祁靜靜說還在外呢?你又不想……周天浩說過來吧,讓我好好地愛你!祁靜靜說別等了,我不會過去的。周天浩加重了語氣:你要是真不過來,以後也別……

窗外開始起風了,5月,在江淮之間,經常會刮起大風,大都是在黃昏時候,沒有先兆,風就過來了。樹枝搖動,天空昏暗。有時,風也會攜帶著雨;有時,只是使勁地刮上一陣,便猛然地消失了。

周天浩起床洗了把臉,再到窗前,風竟小了些。他拿出手機,翻著號碼,盤算著晚上該怎麽應付。不能一個人老是這麽待著吧?這一個人的黃昏,讓他想起兒時鄉下的黃昏,悠遠中有些憂傷,漸漸寧靜中透著淚水。

號碼整個地翻了一遍,周天浩沒有找到合適的。關鍵是太多了,太沒有理由了。手機是這個時代物化的一個重要特征。記得一位作家寫過:人類發明了技術,也最終將受制於技術。手機就是。早幾年,幹部們喜歡比手機。不是明的比,而是不經意地放到桌上,暗底裏較勁。黨校當時的手機,最好的應該是馬國志校長的,其次就是周天浩的了。馬國志在場時,周天浩從不把自己的手機放在桌上。而馬國志不在,他的手機一定是放在桌子上的。有時,上班時忘了拿手機,心裏就總是惴惴不安,總得回家討了才放心。吳雪就說:手機成了你的命根子,比老婆孩子還親。但這兩年,比手機的風氣一下子沒了。有些領導幹部甚至用起了便宜的老牌手機,隨便一放,顯得清廉。這說明了什麽?黨校教授們也為此在一塊討論過:這說明了幹部作風正在向踏實邁進,也說明了幹部的低調。不以物喜,才是良好的心態。人囿於物,只能是物背後的利益與虛榮在作怪。周天浩聽著,笑笑。何嘗如此?一個小小的手機,不過是個明擺著晴雨表而已。真正的後頭的,教授們知道些啥?就像這手機中的號碼,能存在裏面的,都是可以公開的,不能公開的,永遠都不會存在裏面。我們的幹部不僅僅有較高的政策水平,也還是有良好的記憶力和完備的保密能力的。一些高級幹部,明的手機在秘書包裏,通話處置,由秘書說了算。但真正他們用得著的,卻藏在自己的兜裏。藏得深,與擺得淺,一深一淺,奇妙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