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2/4頁)

吳旗屬於前者。

縣幹班的課屬於板塊式教學。一個教授講課就得講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吳旗教授側著身子,從教室門裏走上了講台,輕輕道:“上課了!”

“今天,我們講政治體制改革。在講課之前,我想重復一個觀點,就是政治經濟學上常講的一個觀點: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那麽,我們的政治體制改革,在被經濟基礎決定的情況下,到底進行得如何呢?”

吳旗問了這句話,卻並不等待回答,突然話鋒一轉:“現在,在我們的政治體制改革中,政治經濟學的那個著名觀點已經失效了。我們現在,是典型的上層建築決定經濟基礎……”

階梯教室裏回蕩著吳旗的聲音。他是一開始輕,繼而聲音放大,到最後,就有些“振聾發聵”了……

課間休息後,吳旗突然轉變了話題,講到了腐敗。

“腐敗是一個民族的疼痛,是一個政黨的悲哀。現在,我們的腐敗已經不是個別人的事了,而是群體性腐敗,制度性腐敗。”吳旗這話一說,縣幹班上頓時沒有了聲音。很多人的頭都低下了,除了吳旗的聲音,就是記筆記的聲音。莫仁澤咳了一聲,余威回頭朝他望望。只見莫仁澤起身,拿著支煙,朝余威笑笑,出了門。他的意思是煙癮犯了,得出去解決一下了。

縣幹班裏抽煙的多,而且特色比較明顯:抽煙的大都是年齡較大,一直在基層幹起來的同志;而那些年齡相對較小、或者一直在市級機關工作的同志,幾乎都不抽煙。另外一點就是,抽煙的幹部當中,又以在特權部門的幹部為多。至於抽煙的档次,幾乎驚人的一致。如果每天誰願意,將縣幹班學員抽過的煙頭收集起來,就會發現:煙都是“中華”,無其他牌子;而且量也是十分的大,按抽煙學員數來平均,每個人都會攤上一包。這也就意味著,每個人每天抽掉了50元人民幣。當然,縣幹班的學員們是不會算這個賬的。沒有必要,也沒有意思。煙都是別人送的,你不抽也是浪費。何況抽一支煙,既給國家增加了稅收,又促進了消費。真正說起來,這些抽煙的幹部都是在拿身體為國家作貢獻。這種奉獻精神,豈不也應該提倡?

莫仁澤一出門,接著就有其他的學員出門了。抽煙也有效應。莫仁澤在走廊上抽煙的味道,隨著風刮進了教室。有煙癮的人一聞這味道,馬上就心裏癢癢了,仿佛毛毛蟲鉆進了鼻孔裏,非得打一個響亮的噴嚏不可。

陳然也出來了。

莫仁澤給陳然遞了支煙,問:“那事善後了吧?”

“唉!了了!”陳然和莫仁澤都是來自底下縣,共同的階級基礎決定了他們之間共同的關心與理解。

“以後酒還得……”莫仁澤把話說了一半,陳然點點頭。轉過身來,陳然看見周天浩正從走廊那頭往這邊走,就本能地移了移步子。要是平時,陳然根本不會在乎的,可現在……他是一個惹了事的人,不得不小心。他看見周天浩遠遠地朝他笑笑,正要迎上去,周校長已經向側邊的過道走去了。

莫仁澤看著陳然,笑道:“老陳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哪!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

“就是。所以剛才……不就是個小丫頭嗎?”陳然壓低了聲音,往莫仁澤邊上湊了湊,“我可清楚她。原來還以為她不知是個多麽正經的人,現在我知道了,不也是……”

“也是什麽?”莫仁澤使勁地抽了口煙,湊上來問。

陳然的嘴卻像一下子被封住了似的,再也不說了。莫仁澤搖搖頭。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馮嵐。他的心馬上往上跳了好幾個厘米,拿著手機,往過道那頭邊走邊道:“你好!正……”

“正什麽?沒上課?”馮嵐明顯是壓著聲音。

“上課,出來抽煙!順帶想想……”莫仁澤話沒說完,馮嵐就道:“我明天到市裏出差,你……”

莫仁澤沒有任何思考,直接道:“好的,我等你!老地方。”

最近兩天,莫仁澤不知怎麽的,特別地想馮嵐。周日回家,馮嵐因為身體原因,沒有出來。今天是周四了,明天就是周末。馮嵐選擇這個日子出差,也一定是別有深意的。莫仁澤這4天內,至少給她發了50條以上的短信,同時還打了不下於10次的電話。莫仁澤的舉動告訴她,她要再不給莫仁澤一次親近的機會,莫仁澤也許就會發瘋了。而馮嵐,是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結果的。但是,作為一個女人,馮嵐也……夾在兩個男人之間,她感到的是黑暗與扭曲。她想盡快地回到一個正常女人生活的軌道。只有那樣,她才不至於見到孩子和丈夫時,內心世界會充滿愧疚。

可是,莫仁澤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啊!在桐山,莫仁澤是一面旗幟,昭示著風的方向。而且,6年前,馮嵐憑著一時沖動,直接跑到莫仁澤辦公室,在言語之間,竟然寫下了令桐山人驚訝不已的神話,那可也是莫仁澤的關心哪!到現在,馮嵐都堅信,莫仁澤在答應幫她解決工作問題的那一刻,是對她沒有任何企圖的。他們的關系,完全是在後來的接觸中產生的。甚至,這種關系也不僅僅是情人之間的關系,也充滿了愛與激動,幸福與顫栗。即使今天,馮嵐也固執地覺得,他們之間也是美的。一切的愛其實都是美的,只不過隨著歲月的變遷,隨著欲望的增加,而變得逐漸醜陋和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