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非典”病例引省委檢查組調查 林安村隔離點起沖突(第3/7頁)

“幾年前,我作為周省長的左膀右臂,前途一片光明。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對於幾百萬沙州人來說是很高的職務,全市這麽多公務員只有極少數能走到相似位置。從這一點來說,我應該滿足。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我的仕途確實在走下坡路。反復思考仕途走下坡路的原因,不是因為我工作能力不夠,也不是因為我不夠敬業,更不是因為我做了錯事,原因很簡單,是換了老板。細細想來,我們努力的主要目的是取悅領導,這其實是非常悲哀的事。”

長期以來,洪昂都是以睿智沉穩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極少像今天這樣直抒胸臆。

侯衛東和洪昂是公認的周昌全的左膀右臂,在當時,侯衛東只是秘書,洪昂職務更高一些,已經進入了市委核心。如今兩人都是副廳級領導幹部,洪昂仍然是市委常委,並沒有離開最核心的決策層。只是兩人心態不一樣,侯衛東在不斷進步,洪昂一直在原地踏步。

侯衛東有意讓洪昂排遣心中不快,專心當聽眾。

“這其實是變相的人身依附關系,想通了這一點,我突然覺得所有的努力沒有意義,心中有破滅感和空虛感。”洪昂抱著胳膊在茶室裏走來走去,繼續道,“這種感覺很真實,也很強烈,我有著改變環境的沖動,想去尋求人生自由。”

侯衛東驚訝地道:“尋求人生自由?具體是什麽意思?”

洪昂道:“我腦子裏也沒有具體內容,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以後,十萬幹部下海,我有兩位在省級機關工作的朋友下海經商,目前都很成功。他們成功以後,就是為自己而工作。衛東,你說我出去幹企業,有沒有出路?”

侯衛東沒有想到洪昂會有如此想法,道:“不好說,畢竟我們在體制內這麽久,完全進入全新的領域,很難。奮鬥了二十年,哪能這麽輕易地將現有的一切舍去。而且企業家會面臨更多的問題,為了企業發展,或許會做更多違心之事,也不一定有人生自由。”

洪昂做到了廳級幹部,哪裏能夠說不幹就不幹,他在侯衛東面前坐了下來,道:“真想試一試。”

聊到十二點,洪昂胸中積累的郁悶排遣得差不多,道:“走吧。我們不走,服務員也不能回家,說不定在背後罵我們。”

下樓時,洪昂道:“剛才說這麽多,都是牢騷,或者說是心裏的美好願望。明天太陽照常升起,我們還得繼續重復昨天的事。老弟,據我掌握的情報,林安村的人一直有人在串聯,如今有隔離人員進駐林安村,鬧事苗頭初現,得把這個地方盯緊點。”

侯衛東道:“林安村作為隔離點,不可更改。目前各項預防措施也到位,優惠條件變相開出來,若是再有人鬧事,只能強制處理。防非工作不是兒戲,是一條不能碰的高壓線。”

洪昂的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當疑似病人進入了隔離點以後,林安村村民又開始聚集。

盡管西城區有所準備,派出鎮、村兩級幹部去找鬧得最兇的幾個村民做工作,但是,在隔離點住進十七個人以後,村民們仍然打出了“保衛家園,還我凈土”等口號。

侯衛東接到報告後,來到寧玥辦公室。

寧玥聽完基本情況,心情煩躁不安,一股股火氣往上湧。她強壓住內心的火氣,問道:“衛東是什麽意見?”

侯衛東道:“先禮後兵。由區、鎮兩級再次跟村民進行對話。如果談不妥當,我再去和村民對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若是繼續圍堵,只能考慮強制措施,在這種情況下不用霹靂手段,顯不出菩薩心腸。”

林安村的情況不斷匯集到了防非辦,到了上午九點,大約四五十個林安村村民包圍了煤炭療養院,與杜鎮和西城區的幹部們對峙起來。

上午九點半,侯衛東來到西城區杜鎮政府。何敏文和杜鎮幹部都在小院等待。

成津縣出事以後,嶺西省和沙州市委采取了斷然措施,對全市幹部起到了極強的震懾作用,誰都不敢再對防非工作馬虎了事,連陽奉陰違都不敢。盡管西城區所有幹部都不希望“非典”隔離觀察點設在西城區轄區,可是現在木已成舟,他們只得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把一觸即發的群體性事件處理好。

何敏文摸了摸腦門上的汗水,道:“侯市長,我們談了兩次,沒有效果,他們只有一個要求,隔離點不能設在煤炭療養院。”

侯衛東幹脆利索地道:“安排五個村民代表,我與他們談。談崩了,就由公安清場。”

侯衛東心裏很清楚,像何敏文這種基層工作經驗相當豐富的區委書記,為了達到目的,肯定使出了渾身解數,能夠答應的事情肯定能夠答應,能讓步的肯定也能讓步,如今他做不通林安村村民的思想工作,自己這個副市長基本沒戲。但是自己必須要與村民見一面,否則程序上就有缺失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