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式暗算”(第2/3頁)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誰也沒有當真,沒想到卻生出了一場是非。第二天,周爹的兒子小周一本正經地找到文化局副局長質問他:“我舅爹又沒惹你們,你們為麽哩要講他的壞話?”那個副局長莫名其妙,答:“沒啊。”小周板著臉提醒他:“沒啊?昨天晚上寧市長、你、還有其他幾個文化圈子裏的人,在茶樓講了麽哩,你難道都忘了?”那副局長大呼冤枉,第一時間向我稟告此事,我嚇出一身冷汗:“搭幫我沒講琴爹麽子壞話,要是講了傳到了琴爹的耳朵裏那還得了?”

打那以後,我處處事事小心,生怕被隔壁之耳抓住什麽辮子變成了殺人的武器。自從老柳和我談話以後,老蕭始終沒有對我表露過什麽,但我心裏能夠感覺得到,他對我疏遠了許多。特別是我被任命為副市長以後,這種感覺更為明顯。按照一般慣例,雖然我是掛職副市長,但仍可分管一線工作。人大通過我的任命以後第一次參加市長碰頭會,會上老蕭先是給我戴了幾頂高帽子,稱贊我能力強,點子多,有創新思維雲雲,然後話鋒一轉:“致遠同志我想給他多加一點擔子,除了分管旅遊以外,還想給他加一條線,具體加哪一條線,等會兒散了會我和他個別交流以後再做決定。”這一番話說得我熱血沸騰。散會以後,他把我單獨留下來征求我的意見。他說:“你管計劃生育如何?”

我實話實說:“不適合我,計劃生育責任大,擔子重,我是個門外漢,怕挑不起來。”

老蕭想了想,沒有作答,沉思了片刻,又道:“你覺得城建怎麽樣?”

我答:“我是園林部門出來的,對城建工作很熟悉。”

“那好,你先不要對任何人聲張,我還沒有和主管城建的副市長通氣,人家是老資格了,要先征求他的意見……”老蕭本來還打算勉勵我幾句,門外傳來了上訪者擂門的聲音。我們便匆匆地結束了談話。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等了一個多月,政府辦終於將市長們分工的文件發了下來。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來一看,頓時傻了眼,在給我分工的那一欄內分明寫著:協助劉副市長分管旅遊。這意味著我被完全架空了。在官場上所謂的“協管”,實際上就是“歇管”,有哪個副市長願意別人插手自己的事務?不得已,我只能天天耗在辦公室裏研究我的漢字,打發無聊的日子。

很快,社會上有了反應,特別是人大那邊,許多人指責老蕭“放著旅遊專家不用”,耽誤了江南旅遊業的發展。老蕭有些頂不住了,兩個多月之後的一個中午,我們在食堂共進午餐,他主動對我說:“致遠啊,關於你分工的事情我想了一想,還是要給你加點擔子,多分一條線,這樣,文也不用發了,過幾天開市長碰頭會我直接宣布,你看行不行?”這一次我信以為真,趕緊回答:“行,就按你說的辦。”回家以後,我把這一喜訊告訴了老婆,老婆搖了搖頭,道:“副市長分工實際上是利益的分配,要從人家虎口裏拔一條線出來不容易,上次老蕭那麽明確地暗示你,你卻不去給他打點打點,所以他讓你由分管變協管。現在他又暗示你,我看你是不是要去上上他的門?”

我眉毛一頓:“你扯淡,我們都是同僚,還搞這一套?再說了,老蕭壓根兒就不是一個貪財的人!”

妻子冷笑道:“他不貪財,那是為什麽呢?”

我回答說:“我猜想,是不是別人陷害我,說我在外面講了老蕭的壞話,這件事被老蕭知道了,記仇?”

妻子恍然:“蠻像,這麽看來這次分工只怕又是空頭路。”

果然被妻子言中了。星期一開會老蕭宣布:“小寧同志除協管旅遊以外,再協管城建,能力大責任大嘛。”

我哭笑不得。

我繼續我的“歇管”生活,唯一的收獲是對漢字的研究越來越深入。隨著我的“歇管”,剛剛起步的江南旅遊嚴重滑坡,團隊遊日趨減少,一年到頭也不見舉辦一個活動,暮氣沉沉。面對如此局面,老柳不高興了,先是當著我的面罵旅遊局局長老阮“一年到頭無所事事”。我知道他是在旁敲側擊地批評我。我只能裝傻,但面子上還是掛不住。後來,他幹脆把我叫到辦公室,批評我不管事。正好我一肚子委屈沒處倒,老柳的批評惹火了我,我沒好氣地說:“老蕭不給我分工我怎麽管?”老柳見我頂撞他,也很生氣:“不給你分工你怎麽不和我說?”

我反問道:“江南人都曉得,未必就你不曉得?”

兩人不歡而散。

後來,江南人大、政協對於老蕭不給我分工意見太大,老柳實在頂不住了,不得不在常委會上直接給我分工,讓我分管旅遊。自此,分工的風波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