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遮掩投票毀了我的政治前途(第2/3頁)

三天以後,運動會如期舉行,老柳如約出席。由於大多數運動員是奔著高考加分來的,所以應付的色彩很濃。開幕式結束,老柳和我陪同省教育廳的領導官樣化地視察了一下運動員的宿舍,並親切地握著運動員的手問寒問暖,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勉勵的話,在閃光燈啪啪啪啪不停的閃爍中,走完了所有該走的程序。

第二天一大早,去農辦食堂吃早餐,老柳、老蕭和那位領導都在。我瞟了一眼,發現他的臉色不大好看。我心裏明白,今後只要有我在場,他就不可能會有好臉色。這我理解。換了是我,我也會記恨。因為人畢竟不是大海,不可能有那麽寬廣的胸懷。記得有個老鄉在擔任共青團雲夢市委書記的時候曾經在大會上作報告,勉勵年輕人要有“遠大的理想,博大的胸懷”。要命的是他不會講普通話,用公田話一發聲,就成了“碗大的理想,缽大的胸懷”。這個笑話至今經典。其實要感謝家鄉的方言,無形中為我們解開了一個哲學的難題:遠大的是偉人,博大的是聖人,碗大的是凡人,缽大的是俗人,遠大和碗大、博大和缽大其實只在一念之差。

早餐準備好了,農辦的幹部們將早餐一一端到領導們的面前,永遠都是一碗筒子骨面條外加一個煎雞蛋。吃著吃著,老蕭突然問了句:“昨天的運動會開幕式還可以啵?”我心想,老蕭啊老蕭,你真不該當著那位領導的面問這個問題,哪壺不開提哪壺。既然市長開了口問我,我不能當啞巴。我怕他不高興,便很應付式地回答:“還行吧。”

應付也沒能逃脫奇怪定律的蠱惑,越害怕發生的事情越要發生。那位領導突然提起嗓子,板著臉訓斥我:“昨天的開幕式你不要我參加也就罷了,還是要打個電話告訴我唦,害得我在辦公室等了一上午!”

我這一生吃虧就吃虧在個性太強,對於他故意刁難的指責我不能接受。我辯解道:“前天我打電話征求你的意見,你說要開政法工作會議沒得空參加。既然你沒得空參加,我打電話還有什麽意義呢?”他不聽我的解釋,當著諸位領導的面橫蠻地對我說:“政治上太不成熟了,我說了沒得空,你就不打電話了?”

對於他的這句話我至今沒能理解透徹。要麽當初他對我說“沒空”說的是氣話,其實他有空,也很想參加,因為我未能揣摩透他的心思,導致他這個分管教育的市委領導未能出鏡;要麽就是他故意刁難我。通過後來和他的交往,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不管他是什麽意圖,至少當初我是一根筋地認為他就是想給我穿小鞋,故意刁難我。我知道,再多的解釋也是徒勞,只能忍。於是不再言語,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趕緊離開。

離開食堂後,我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受邀到春草中學做了一堂名為《我看傳統文化進課堂》的演講。雖然我沒有當過一天教師,但我喜歡演講。那種激情澎湃可以讓我忘記許多人世間的煩惱和憂愁。就如今天一樣,本來很郁悶,可是只要我往講台上一站,所有的不快便被拋在腦後,煙消雲散了。

我的演講博得了滿堂喝彩。《雲夢日報》的一位記者主動找我,要給我發頭版頭條,推介我在推動傳統文化進課堂、親自創作《中華歷史人物童謠》、抵制校園情色文化等方面所做出的貢獻。我說,不要報道我個人,報道學校就行了,他們的經驗的確值得推廣。

記者的話我並未當真。過了一個星期,他突然打來電話說,稿子寫好了,老總說《三字經》等傳統經典進校園好是好,但有糟粕,上頭版頭條不好,是不是重新找個切入點?本來我就對上不上頭版頭條沒什麽興趣,所以隨便表了態:“你們看著辦吧。”沒想到這個態隨便一表卻表出了問題,他把“傳統文化進課堂”改成了“江南市委副書記潘小建,根據雲夢市委提出的‘民本雲夢執政理念’所創作的學習心得——《民本雲夢三字經》進課堂”。當時看到報紙我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黨報嘛,就這風格,見怪不怪。然而,當我拿著報紙到食堂吃午餐和那位領導發生激烈碰撞之後,我才發現的確不妥。

那天湊巧,吃飯的領導到得很齊。開飯不到三分鐘,那位領導開始發難。他把矛頭直接對準我:“致遠啊,聽說你在春草中學搞麽哩《民本雲夢三字經》進課堂啊,你沒得事搞了?學生伢子麽哩不好學,要學《民本雲夢三字經》?”我一聽,知道是怎麽回事,連忙和他解釋是《雲夢日報》社的老總認為《三字經》進課堂糟粕太多,不宜上頭版頭條,所以改了個新聞由頭……”

他根本就不聽我解釋:“不上頭版頭條會死人?簡直是誤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