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5頁)

過了二十分鐘,崔力跟著趙一普準時來了:“您好,朱書記,很忙吧?”

朱懷鏡站起來,同他熱情地握手:“不忙不忙,什麽時候到的?”

“今天一早到的,朱書記對我太關心了,所以先到您這裏來報個到。”崔力接過趙一普遞上的茶,回答說。邵運宏和崔力原是老熟人,也就留下來陪他說話。這時,舒天從門口經過,隨意望了眼裏面,見崔力在這裏,也都是認識的,就進來打個招呼。他本不想打攪,道了聲好就要出門,朱懷鏡卻讓他也坐坐。

“這次來,沒有明確具體任務。想請教朱書記,最近有什麽好新聞線索?”崔力說道。他的意思是想弄點兒好新聞,比如哪方面的成功經驗、先進典型之類,最好是同朱懷鏡分管工作有關的。也算是感謝朱懷鏡上次替他擺平那件事吧,當然不方便明說的。記者們總以為自己替誰寫了篇正面報道,就是幫了誰天大的忙似的。朱懷鏡是長期同文章打交道的,見得多了,就不以為然,不過就是篇文章嘛!便玩笑道:“崔力你偷懶啊,我幫你出題目,你既完成任務,又撈稿費。”

崔力笑道:“哪裏哪裏,是想聽聽朱書記的指示。您的馬山經驗真是個好題目,只是才發過大塊頭報道。要不,您有什麽文章需要發的,我也可以帶回去。發您朱書記的文章,可就為我們報紙增色啊!”

朱懷鏡說:“文章倒是有一篇。上次舒天替我寫了篇《關於加強企業領導班子建設的思考》,市委內刊用了,你那裏還可以用嗎?”

崔力說:“當然可以用,內刊同我們報紙不相沖突。”

“等會兒我讓舒天找一份給你吧。”朱懷鏡說。

崔力說:“我們那裏理論版正好缺像樣的文章,朱書記的文章,肯定水平很高,可以給我們報紙增色啊。”

“我說了,是舒天替我寫的。”朱懷鏡笑道。

邵運宏便很欣賞地望著舒天,說:“現在年輕人肯在文字上下工夫的不多,舒天的文章能讓朱書記看上,的確不簡單。”其實邵運宏年齡並不大,只是因為當了政研室主任,說話辦事都老成些,便總喜歡叫別人年輕人,可這會兒也算是年輕人的趙一普臉上就不太自然了。

舒天忙說:“哪裏哪裏,是朱書記的思想,我只是在文字上組織一下。”

朱懷鏡只是笑笑而已,並不在意這個話題。天下人都知道,領導幹部的文章是秘書捉刀的,忌諱這個沒有必要。朱懷鏡對此是通達的,在他看來,朱懷鏡是個人,而地委朱書記朱懷鏡就是個職務人,或者幹脆就是一種制度了。所以朱懷鏡名下的任何文章,再怎麽精辟深刻、文采飛揚,同他本人並無多大關系。不像繆明,把文章看得命根子似的,幾乎有點偏執狂,會因小失大啊!

崔力像是看出朱懷鏡不太領情,卻仍想把人情做到家,說:“朱書記,我常來梅次,發現您在梅次各級幹部中威信最高。”

朱懷鏡忙搖手道:“可不能這麽說。”

崔力這話可真是犯了大忌,也許他在任何領導面前都會說這種話的,其實很愚蠢。朱懷鏡甚至想玩個幽默,提醒崔力在繆明面前說這話,就得把“最高”改成“很高”,因為人家是一把手,理所當然威信“最高”。

這時,崔力只得說明白了:“我很想在您朱書記分管工作方面,找個新聞由頭,寫篇好文章。朱書記,您真得替我出個點子。”

朱懷鏡身子盡量往後靠著,選擇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而眼睛卻只能望著天花板了:“感謝你,崔力。我只是在繆明同志領導下,分管地委工作的一個部分,要說取得什麽成績,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可不敢貪天之功啊!”

“你朱書記就是謙虛。”崔力說。這時,朱懷鏡端正一下身子,很嚴肅地說:“這樣吧,如果你有興趣,有這麽兩條線索你可以考慮一下。一是我們地委班子團結一心,形成合力,帶領全區人民全面開創工作新局面。這裏面很有文章可做,最重要的是繆明同志作為一把手,當好班長,善於協調,使整個班子達成了高度團結。二是我們地委高度重視幹部隊伍建設,特別是加大反腐倡廉力度,進一步提高了幹部隊伍的整體素質。”

崔力說:“行行,這可是兩個大題目啊。”

朱懷鏡不聾不傻,當然知道梅次恰恰是領導班子不團結,群眾對腐敗問題的意見也很大,可他並不是故意逗著玩。他的確是從大局著眼,想讓崔力從正面報道這兩個問題,也好消除某些負面影響。

聽朱懷鏡出了兩個題目,邵運宏、趙一普和舒天也是點頭不已。他們雖然天天跟在領導屁股後面,卻很難弄清領導間的糾葛、恩怨,以及很多事情的本源。他們哪怕就是感覺到了真相,一般也不敢作出客觀的判斷,寧願認為自己看花眼了。這些人通常是最相信領導的一群人,因為他們往往用領導的腦子在思考。當然如果他們是某個領導絕對信任的鐵杆兄弟,也許會知道些內幕。這些內幕也許會顛覆他們心目中某些神聖的東西,使他們要麽老成起來,要麽消沉起來,這都看他們個人的造化了。崔力本應適可而止,就此告辭的,卻仍覺得不過癮似的,又找了個話題,說:“朱書記,您對我很關心,我這個人也講感情,不知怎麽的,我自然就很關心梅次的事情了。最近我上北京,發現有篇稿子就是你們統計局有個叫龍岸的幹部,反映地委、行署領導什麽問題,快要發內參了。我馬上同那班哥們兒疏通,稿子就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