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4/10頁)

那次老鄉聚會,田副廳長喝得盡興,李濟運送他回家,半路上他就睡著了。車在住宅樓前停下來,田副廳長仍沒有醒。李濟運對司機小閔輕輕說:“不急,讓廳長休息一下。”

田副廳長馬上就醒了,說:“唉,睡著了!”

李濟運飛快下車,開門迎著田副廳長。田副廳長有些踉蹌,李濟運忙扶了他。田副廳長說:“今天怎麽了?沒喝幾杯酒。”

李濟運說:“您沒醉,您是太累了。”

到了電梯口,田副廳長說:“濟運回去吧,我也不請你上去坐了。”

李濟運揮揮手,電梯裏燈光慘白的,田副廳長的面容更顯憔悴。李濟運早年跟田副廳長當秘書,那時候的田書記四十多歲,真是意氣風發啊!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當年的精壯漢子已漸見老態。

沒過多久,李濟運就正式調來了。李濟運自己也沒回去,只是廳人事處的人跑了幾天。熊雄打來電話,說:“濟運呀,我先要罵你,再是恭喜你。你不夠朋友,共事也有這麽久,又是老同學,調走了也不回來告個別。恭喜你呢,你榮調省裏必定坐直升飛機。田廳長馬上就要當廳長了,他急急地調你過去,意義非同小可啊!”

聽熊雄講話的語氣,他倆似乎又是老同學了。李濟運說:“哪裏哪裏,我只是平調,又沒有提拔,哪裏值得恭喜?我這幾天手頭有些事,哪天專門回來看你!”

這時候,縣裏傳聞於先奉要接縣委辦主任。毛雲生打來電話說:“於先奉哪做得了縣委辦主任?熊書記知道他女婿在國家部委工作,就拿原則做人情!於先奉今年五十五歲,按政策不得再提拔了。”

李濟運說:“雲生兄,我們還是不說這個吧,你有空到省裏來,我陪你喝酒。”

毛雲生卻仍在憤怒,說:“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於先奉的女婿不就是個處長嗎?也不是什麽朝中重臣啊!熊書記就是這麽個人!我聽人家議論,說熊書記把你擠走,就是想安排於先奉!”

毛雲生說的未必沒有真相,但李濟運不想惹麻煩,只說:“雲生兄,你不要聽信這種話。我走是自己要走的,熊雄同志留過我很多次。”

毛雲生平時雖說嘴巴很快,卻不是個亂講話的人。他這麽大的火氣,肯定是爭過縣委辦主任。按他們兩個人的能力,毛雲生更適合做縣委辦主任。但是,李濟運只把這些話放在心裏,套近乎也沒有必要說給毛雲生聽。

省裏很快就開人大會,王廳長真做了省人大副主任。他留下的廳長位置卻是空著,似乎有些不正常。王廳長回廳裏召集處以下幹部開了個會,宣布田副廳長主持廳裏全面工作。但從田副廳長臉上,看不到多少喜氣。這幾年,本來就是他主持工作。廳裏有人私下裏說,到底誰當廳長,真還說不定。這個會本來就不合規矩,本應是省委組織部來人,可原任廳長越俎代庖了。

吳茂生倒是提拔了,任廳紀檢組長。吳茂生留下的位置空著,但也沒人頂上去。田副廳長吩咐下來,辦公室工作由李濟運主持。李濟運明白田副廳長的意思,但沒有正式任命他當主任,心裏終是放心不下。

星期六,李濟運起得晚,聽得外頭有響動。他起來看看,卻見張家雲領著人,把王廳長的東西往外搬,就問:“王廳長辦公室要搬了?”

王廳長早就是王副主任了,但廳裏的人仍習慣叫他王廳長。張家雲說:“王廳長在人大安排辦公室了,這裏他反正不會來,程廳長想搬過來。”

李濟運便把張家雲拉到自己辦公室,問:“向王廳長匯報了嗎?”

張家雲說:“沒事的,我負責匯報。程廳長說他的辦公室靠北邊,風大。”

李濟運便想起過年回來上班那天,他在走廊裏向程副廳長握手拜年,手伸出去卻收不回來,聽到的只是北風摔門的聲音。

上班時,李濟運接到田副廳長電話:“濟運,你主持辦公室工作,你就得管事!”

李濟運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說:“是老張自己領著人搬的,說他去向王廳長匯報。”

田副廳長很不高興:“王廳長現在是人大副主任,是副省級幹部!你要尊重領導!”

李濟運放下電話,便去了田副廳長辦公室。田副廳長臉色難看,說:“他媽的有野心!”

李濟運聽得沒頭沒腦,不好說什麽。他從田副廳長那裏出來,又去了吳組長辦公室。吳茂生當了紀檢組長,但這個職務不太好稱呼,大家也按習慣叫他吳廳長。吳廳長的辦公室沒有搬,原任紀檢組長退休了,領著老婆出國看望女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李濟運說:“吳廳長,您的辦公室安排不好,我有責任。”

吳茂生說:“你有什麽責任?要說責任,責任在我自己。風氣不好,我有姑息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