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4/6頁)

“都是些什麽人?”劉星明問。

周應龍說:“幹部有兩個,還有幾個是普通居民。”

劉星明問李濟運:“你的意見呢?”

李濟運說:“周局長的建議很好。我的意見,盡量平和地處理,千萬不能形成對抗。這幾個人哪怕是成頭的,只要他們肯配合工作,也不必點破了。點破了反而怕出亂子。”

“濟運說得有理。”劉星明說,“應龍,麻煩你把這幾個人告訴可興同志。我會給他打個電話。”

周應龍剛走,劉差配突然敲門進來:“劉書記,我有事匯報。”

李濟運想擋駕也來不及了,幹脆就想溜掉,說:“我要回避嗎?”

劉星明生怕他走掉,忙說:“濟運你一起聽聽吧。”

劉差配說:“李主任你一起聽聽吧。我了解了一下,幼兒園家長鬧事,情況很復雜。他們要求追究責任人,並不是要追究幼兒園的領導,而是縣裏領導。有人議論說,宋香雲確實下手太毒,但她這麽做的根子在縣領導那裏。”

李濟運忙打斷老同學的話:“星明,你不要聽信謠言。我們開了會,成立了專門班子在處理。他們要追究舒瑾的責任,她早就打算辭職了。”

老同學哪裏肯聽,又說:“我聽到很多議論,我也找過舒澤光。舒澤光不願意同我講真話,但我相信他是冤枉的。舒澤光喜歡在客人房間裏洗澡,很多人都知道他這個習慣。外頭都說這是個圈套,有人設了圈套害他!”

劉星明終於忍不住了,拍了桌子:“劉星明你還有沒有一點紀律性?你不僅信謠,而且傳謠,還幫助制造謠言!你這樣做,縣委可以處分你!”

對面這位劉星明也拍了桌子,說:“劉星明,我是一個共產黨員,一個領導幹部,向你書記報告情況,犯著哪一條紀律?你長期不給我分配工作,我也要上訪去。我還要把我掌握的舒澤光受陷害的情況一起向上面匯報!”

李濟運一把拉起老同學,使勁往外拖,道:“星明你越說越不像話了!不要在這裏吵,有話到我那裏去說!”

李濟運把老同學強行拉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劉星明很激動,胸脯急劇地起伏。李濟運替他倒了茶,說:“星明,你再怎麽生氣,再怎麽有意見,也不能這樣同劉書記講話嘛!”

“濟運你不要勸我,我反正是要向上面反映情況的。”劉星明說。

“反映情況,這是你的權利,老同學不阻攔你。”李濟運坐下來,手放在劉星明肩上,“但情況應是真實的。公安調查、偵查都可能出錯,你隨便問問就保證是對的?”

劉星明說:“濟運,你這還是勸我不要上訪。我做了多年幹部,想不通一個問題。既然國家存在信訪制度,有信訪機構,還頒布了信訪法規,為什麽老百姓上訪都像犯法似的?我經常在媒體上看到有些地方,專門派人常駐省裏和北京抓上訪人員。”

李濟運說:“老同學,你就別鉆牛角尖了!我沒道理同你講。道理你清楚,我也清楚。反正一條,你要聽老同學一句勸。外面學生家長上訪的事你不要管,舒澤光的事你不要管。你自己的事,我會同劉書記說,相信縣委會認真研究!”

劉星明不說話了,茶喝得嗬嗬響。喝完了茶,李濟運又替他滿上。劉星明連喝了三大杯茶,沒說一句話。李濟運也找不出話來說,他真的無從說起。可是突然,劉星明眼淚出來了,說:“濟運,我在外面了解情況,聽見有人輕輕議論,說我是個癲子。你說,我真的癲了嗎?難怪這麽久不給我安排工作!這是政治迫害!”

李濟運慌了神,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道:“星明,你別激動。”

“濟運我拿一套高考卷子來,我倆比比,看誰的分數高!”劉星明說。

李濟運扯了紙巾,遞給劉星明,笑道:“你的成績比我好,我知道的。”

“不信我馬上給你背書,相信高中課文你肯定忘記了。”劉星明擦擦眼淚,便開始背《嶽陽樓記》,“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嶽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嶽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

李濟運不忍心打斷他的背誦,聽他背得差不多了,就笑道:“好了老同學,知道你厲害!我真的忘記得幹幹凈凈了。”心裏卻想,你這不是癲子是什麽呢?

劉星明不再背書,就談對工作的看法,不乏真知灼見。真不敢相信這是個癲子。聊了幾十分鐘,他說沒事了,夾著包出門。他下了樓,又高聲叫喊“陰風怒號,濁浪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