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李濟運的點子果然見效,幼兒園中毒事件沒有引起媒體太大興趣。見報的新聞很簡單,只是普通的社會新聞。電視上只有一條口播消息,幾秒鐘一晃而過。沒有記者到烏柚來,倒是有電話采訪的,都一一對付過去了。只有成鄂渝打了朱芝電話,一定要到烏柚看看現場。朱芝軟磨硬勸都攔不住,只好說我們歡迎您來。

朱芝專門到李濟運辦公室討主意,說:“這個人怎麽這麽無恥!喝了酒塞了紅包說是好朋友,第二天就可以翻臉!”

李濟運說:“朱妹妹你別慌,這回的事情不同上回,不怕他。你們可以不予理睬,他自己愛找誰采訪就找誰去。”

“這樣行嗎?”朱芝拿不定主意。

李濟運說:“他可以去采訪學生家長,無非是聽一肚子牢騷話。他敢把老百姓罵街的話原原本本寫進去?不敢!犯罪嫌疑人他無權采訪,案件還在辦理之中。公安方面我們打個招呼,他們會不方便透露任何情況。只有一個舒澤光他可以找,我同老舒打個招呼就行了。”

朱芝笑笑,說:“李老兄手段厲害!我說,要得罪他,就幹脆得罪個徹底!我同縣裏領導都打個招呼,誰也不理睬他。沒有人陪同,沒有人接待。”

第二天下午,成鄂渝到了。他到了梅園賓館,打朱芝電話。朱芝說在開會,就把電話掛了。他打張弛電話,張弛說在鄉下。成鄂渝同李濟運沒有交往,這回只好打了他的電話。李濟運打了幾個哈哈,說宣傳部的事他不便管,也掛了電話。成鄂渝很是無趣,把記者證一甩,叫總台開個房間。服務員很客氣,遞過客人登記表。平日都是下面早開好了房間,哪有他自己填表的道理。成鄂渝臉色一沉,龍飛鳳舞地填了表。服務員接過表去,說字跡太潦草,請問您尊姓大名。成鄂渝便罵罵咧咧,大聲叫嚷自己的名字。服務員仍是微笑,說您沒有填身份證。成鄂渝說你不認字嗎?服務員說對不起,記者也要填身份證,我替您填寫吧。記者證上有身份證號碼。服務員填好了表,請問他住幾天。成鄂渝沒好氣,說想住幾天就住幾天。服務員笑眯眯地說,您得講個確切時間,不然不好收您的押金。成鄂渝聲音越來越大,說我是你們宣傳部接待的!服務員滿面春風,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們沒有接到通知。成鄂渝氣鼓鼓的,甩出一把票子。服務員沒有一點脾氣,說要不先給您開一個晚上?您只要交一千塊錢押金就行了。服務員數了一千塊錢,剩余的往成鄂渝面前一推。

服務員都是朱芝關照過的,這些細節事後被當成相聲似的說。成鄂渝自己住下來,沒有任何領導有空見面。他去醫院亮明記者身份,立即就被學生家長們圍住。七嘴八舌沒幾句有用的話,弄得他只想早早地脫身。周院長不管他是哪裏的記者,請他別在這裏影響醫院秩序。成鄂渝覺得受辱,卻不敢在醫院發威。他正好想脫身,就借機走掉了。他到了醫院才聽說,投毒者不是別人,就是舒澤光的老婆。他以為有好戲看了,卻怎麽也找不到舒澤光。

成鄂渝住了一個晚上,自己結賬走了。他臨行發短信給朱芝:您真是厲害,我領教了!

朱芝看出這話似在威脅,卻故意裝糊塗:抱歉,因更換手機,部分號碼丟失。請問您哪位?

成鄂渝回道:《內參》見!

有李濟運的話做底,朱芝真的不怕,又回道:不知道您是哪位大記者?幼兒園中毒事件只是普通的社會新聞,並無《內參》價值。您寫吧,我等著拜讀!

成鄂渝再沒有回復,朱芝倒有些擔心了。小人是得罪不起的。李濟運安慰她,說這種人得罪跟不得罪,沒多大區別。不管是否得罪他,有事拿錢照樣擺平。

事後偶然聽說,成鄂渝結賬出來,恰恰碰見了朱達雲。成鄂渝臉色不好,只作不認識他。朱達雲不知道個中究竟,迎上去打招呼。成鄂渝也拉不下面子,同朱達雲寒暄了幾句。朱達雲見成鄂渝沒有車,就說派個車送送他。成鄂渝說只送到汽車站就行了,朱達雲卻說送到省城吧,反正就兩個多小時。朱達雲本是嘴上客氣,並沒有想真送這麽遠。成鄂渝正好想爭點面子,就說謝謝朱主任了。朱達雲不好退步,就讓司機送他回了省城。朱芝就開朱達雲玩笑,說他同縣委離心離德。朱達雲忙賠不是,只道哪知道成鄂渝這麽混蛋呢。

李濟運忙得不亦樂乎,舒瑾突然打他電話,叫他快到歌兒學校去,說是歌兒闖禍了,她在醫院走不開。李濟運問:“歌兒到底闖什麽禍?”

舒瑾說:“歌兒班主任向老師說,歌兒拿蜈蚣咬了同學。”

李濟運聽了不敢相信:“他哪裏來的蜈蚣?”

舒瑾說:“我也不相信,怕是同學栽贓。我們兒子就是太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