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4/7頁)

李濟運嘆息幾聲,打了肖可興電話:“肖副縣長,你囑咐公安的同志,千萬不要粗暴。人家上門來說理,沒有錯。那個男人是個屠夫,他手裏拿著殺豬刀,就像農民扛著鋤頭。鋤頭也可打死人,你不能見了一個扛鋤頭的人,就把他抓起來吧?”

肖可興笑道:“李主任,您真是太體恤老百姓了。”

李濟運又把這對夫婦如何誤會,賴他派人砸攤子的事說了,道:“你們撤人家攤子的事,你負責處理好。人是不能關的,關人會出大麻煩。”

聽李濟運打完電話,朱芝說:“我正要問你,歌兒怎麽咬了人家呢?原來是蜈蚣咬的!”朱芝覺得太有意思了,回頭逗歌兒,說:“歌兒你長大了,肯定是科學家!”李濟運心裏卻是急,笑道:“若是你的孩子,看你還科學家不!”

舒瑾還在醫院守著,李濟運也得去看看。家裏又出了這事,他苦無分身之術。朱芝見他為難,就說她來照顧兩個孩子。

李濟運匆匆吃了盒飯,去了醫院。家裏有人提刀上門,李濟運沒有同舒瑾說。她也夠煩心的了。晚上十點多,肖可興也到了醫院。他見了李濟運就說:“李主任,處理好了,人都放了。”

李濟運怕舒瑾聽見,拉了肖可興到外面,細細問了詳情。肖可興笑道:“李主任,你體恤老百姓,我完全贊同。我們自己都出身老百姓,家裏還有一大堆老百姓。可是,工作擺在我面前,我有什麽辦法?創衛不成功,我是第一責任人。”

為了戴上衛生縣城的帽子,弄得很多老百姓生計都沒了,又有什麽意義?街邊多幾個攤點,無非是顯得零亂,於衛生縣城何幹?那些攤點買家需要,賣家也需要。取消那些攤點,生活倒不方便了。李濟運滿腹牢騷,卻不能說出來。

李濟運說:“肖副縣長,醫院應該沒什麽事了。你看看就回去吧,我在這裏。”

肖可興不好意思馬上就走,他同幾位熟識的學生家長說說話,又找李濟運閑聊:“他們硬說是你報復,真的是湊巧!這兩口子太不講理了。人不抓進去嚇唬一下,他還會找我們麻煩,說不定明天又上你家去了。我告訴那個男的,你持刀入室,不管你承認不承認,都有行兇嫌疑。要不是李主任保你,就可判你的刑!嚇唬一下,叫他們寫了檢討,立下保證,就放了。”

“人家孩子看著爸爸媽媽被抓走,太可憐了。”李濟運說。

肖可興笑道:“李主任適合當大領導,直接面對老百姓您會心軟。您不想想,當時如果放了人,事情就沒完沒了。”

說笑一會兒,肖可興就走了。李濟運想陪陪舒瑾,仍留在醫院。深夜時,李濟運說:“我倆下去走走吧。”

舒瑾說:“什麽時候,還有心情情調!”

李濟運輕聲道:“我有話同你說。”

舒瑾望望男人的眼神,就跟他下去了。醫院的路燈很昏暗,兩口子很久沒有說話。走了好一會兒,李濟運說:“老婆,我慎重考慮,建議你主動辭去園長職務。”

舒瑾一聽就火爆起來:“我家裏養著一個常委,就是專門處分老婆的?到底是你的建議,還是常委開會研究了?”

“你這個級別,還輪不到常委會研究!”李濟運說了句氣話,馬上平和下來,“你先耐心聽我說。出這麽大的事,牽涉到三百多個家庭,誰敢保證沒有人提出要追究你的責任?與其到時候讓人家逼著下來,不如自己先下來。”

舒瑾哪裏聽得進去,幾乎喊了起來:“你們講不講政策?講不講法律?講不講良心?案子不是破了嗎?我喊宋香雲放的毒不成?她是報復!她屋舒局長要是真的冤枉了,她報復還有幾分理哩!”

“你閉嘴!”李濟運壓著嗓子喊道,抓著老婆的手臂使勁搖。他知道舒瑾話說得很難聽,可她那意思大家都明白。但這些話由別人說去,他兩口子是不能說的。

舒瑾聲音小了,卻哭訴起來:“人家男人,老婆出了事,肯定是幫著的。哪像你,先來整老婆!人家還沒說哩,自己就先動手了。”

李濟運沒能說通她,只好暫時不說了。過後幾天,他有空就勸勸。舒瑾硬是不願意,說撤職就撤職,開除就開除,法辦就法辦,堅決不辭職。李濟運拿她沒辦法,總是唉聲嘆氣。他知道舒瑾這個園長職務肯定保不住的。

想著歌兒的同學,李濟運心裏有些難過。那麽小的年紀,就看見爸爸媽媽被警察抓走。他回家問歌兒:“你同學叫什麽名字?”

歌兒說:“你問哪個同學?我班上有五十多個同學。”

李濟運說:“你蜈蚣咬了人家的那個。”

歌兒說:“她叫胡玉英。”

李濟運聽了就笑笑,心想這個名字真像古董。他買了個書包,叫歌兒帶給胡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