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3頁)

中午,李濟運在梅園賓館陪客,市委辦來了彭科長幾個人。酒杯才端起來,李濟運就接到電話,說是舒澤光在拘留所自殺了。

“人死了嗎?啊!死了?”李濟運嚇得眼睛都圓了。他說話的聲音並不低,滿桌的人都只當沒聽見,仍是碰杯喝酒。也不是誰漠不關心,只是李濟運不說,彭科長他們不好相問。縣裏陪同的人要護著家醜,也不好當著客人打聽。

桌上氣氛還須弄得熱鬧,李濟運說:“劉書記本來要親自作陪的,他在鄉下趕不回來,我就全權代表了。”這是誰都明白的謊話,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彭科長的級別夠不上縣委書記出面,縣委辦主任陪陪就行了。

彭科長笑道:“不用驚動劉書記,謝謝李主任!”

李濟運吆喝著幹杯,心裏想的卻是舒澤光自殺的事。舒澤光實在是個好人,怎麽會是這個下場呢?又一個大麻煩來了。他想起剛才明陽說的,不能再無事找事了。這事就是有人找出來的,他只是嘴上不好說。

酒喝到半路,聽得外頭大吵大鬧。李濟運有些難堪,只道:“喝酒喝酒。”

彭科長再也不好裝聾作啞,說:“縣裏工作真不容易,矛盾太集中了。”

李濟運聽清了,外頭叫罵的正是舒澤光的老婆:“劉星明你出來,明陽你出來!你們逼死人命!你們狼心狗肺!你們還有心思躲在賓館喝酒!我要炸了你們賓館!”

李濟運知道劉星明正在別的包廂陪客人,生怕他出來接招。聽宋香雲罵得越來越兇,李濟運有些坐不住了,說:“彭科長,不好意思,我出去看看。”

李濟運出去一看,見幾個人拉著宋香雲,卻怎麽也拉不住。她一次一次掙脫出來,直往餐廳裏撲。她外號推土機,真是不虛。李濟運上前勸解:“宋大姐,你有話好好說……”

宋香雲眼淚汪汪看不清人,她掙脫一只手撩了一把淚水,指著李濟運大罵:“是你啊!你是什麽好東西?劉星明癲了搭幫你!你們要當官你們當啊,你們要演戲你們演啊!害得死一個,癲一個!陳美是個善人哩,我要是陳美啊,剝你的皮!”

李濟運兩耳發熱,仍是好聲好氣:“宋大姐,出了天大的事,吵鬧解決不了問題。你要相信政策,相信法律!”

宋香雲哇哇大哭:“我屋人都死了,你還同我講狗屁法律、狗屁政策!法律能起死還陽嗎?政策閻王老兒認賬嗎?”

“宋大姐,我同舒局長是老朋友,哪想到他這麽想不開呢?”李濟運招呼賓館保安,“你們找個地方安排宋大姐休息。”

宋香雲被架走了,一路叫罵著。李濟運沒有馬上回包廂,先去了洗漱間。他並沒有多少尿意,只是心裏想靜靜。他從洗漱間出來,碰到明陽進去。明陽皺著眉頭,一句話都沒說。李濟運也沒講話,怕洗漱間有人蹲著。

回到包廂,彭科長問:“出什麽事了?”

“一個幹部嫖娼被抓,自己在拘留所裏自殺了。”李濟運說道。他這麽說內心很有愧,可又不能再作解釋。

彭科長嘿嘿一笑,說:“有膽做鬼,無臉見人。”

飯局快完時,李濟運又接到電話,說舒澤光救過來了。他松了口氣,說:“還好,剛才說的那個幹部沒死,搶救過來了。”

彭科長卻說:“唉,再活著也沒有意思。”

送彭科長進房休息,出來碰到於先奉。李濟運問:“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於先奉說:“怎麽不知道?我在現場,才回來。舒澤光扯碎襯衣上吊,發現時人已經不行了,馬上送到醫院。他老婆跑到醫院,搶救室不準她進去。她聽旁邊人說不行了不行了,她人就像瘋子,跑到賓館裏來了。剛才告訴她男人沒死,把她送到醫院去了。算他命大!”

李濟運反復思量,下午找了劉星明,說:“劉書記,舒澤光的事,我談點個人看法。他不自愛,的確可恨。但畢竟也是多年科局級幹部,組織上該怎麽處理縣委再研究。至於治安處罰,我看就免了。如果堅持要拘留、罰款,說不定真要出人命。”

“還說烏柚幹部就他一個人幹凈,我說就他一個人肮臟!自殺,自殺嚇得了誰?”劉星明罵了半天舒澤光,然後說,“濟運,你的擔心有道理。我不希望看到死人,目的在於教育幹部。可是,不作治安處理,組織上怎麽處理?那不等於說他沒問題嗎?他又有那樣一個老婆,告狀不要告到聯合國去?”

李濟運說:“媒體已經曝光,他在烏柚早已擡不起頭了。你就是再讓他當局長,他自己也不會幹了。他上次就提出過辭職嘛。”

“辭職?便宜他了!按黨的紀律,他至少要開除黨籍、撤銷行政職務,嚴重的還要開除公職,移送司法機關!”劉星明說話間拍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