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6頁)

田家永覺得不太對頭,板起臉孔放下了雙手。主席台上的人馬上停止鼓掌,通通威嚴地注視著台下。鼓掌的聲音逐漸變小,卻並沒有完全停下來。這時,莫明其妙地,掌聲突然停了。原來,差配劉星明站了起來,朝代表們頻頻鞠躬,高聲喊道:“感謝代表們的信任!感謝代表們的信任!我一定盡職盡責,不辜負人民的重托!”

劉星明坐在台下最前排,他的話台上台下都聽見了。掌聲再次狂暴而起,並伴以滿堂笑鬧。

田家永又驚又惱,問劉星明:“這是怎麽回事?這個人是誰?”

劉星明一時不知所以,說:“田書記,他就是那個差配幹部劉星明。”

田家永說:“他不會是開玩笑吧?這個玩笑可太大了。”

劉星明回頭望望李濟運,求救似的,說:“他不是瘋了吧?”

李濟運臉早嚇得鐵青,馬上站了起來,說:“他可能真的瘋了!”

李濟運從座位裏擠了出來,飛快地跑下台去。他走到老同學身邊,說:“星明,你去休息一下。”

劉星明仍是站著,笑道:“沒事的,我馬上要做就職演說。”

李濟運確認老同學的確是瘋了,忙招呼會場工作人員:“快帶劉書記去休息一下。”

工作人員伸手要來拉人,劉星明揮揮手,橫了眼睛罵道:“你們怎麽回事?”大家都是熟人,一時都不好意思太傷面子。

李濟運只好自己把手搭在老同學肩上,說:“星明,我倆出去說句話。”一邊就使了眼色,叫人幫忙。劉星明便揮著手,叫人半拉半推地弄出去了。

送了劉星明去房間,李濟運卻脫不得身。劉星明笑容滿面,場面上的話說得有板有眼:“濟運兄,今後我的工作還要靠你多支持。看新一屆政府如何分工,我自己的想法還是分管農業。我們是農業大縣,鄉黨委書記都是農業書記。管農業,我是駕輕就熟。”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他精神失常了。

“星明,我上個廁所。”李濟運暗自叫人看緊點,自己躲到廁所打電話,“劉書記,他真是瘋了。”

劉星明說:“你想辦法叫他安靜,你自己快到會場來。”

李濟運說:“他也沒有不安靜,只是真以為當選副縣長了,正同我談以後分管什麽工作。他不出來見人,不會有事。要是出來,就會鬧笑話。”

劉星明說:“總不能限制他的自由吧。這樣,叫醫生給他打一針鎮靜劑,讓他睡覺,再安排人守著。”

李濟運拿不定主意,問:“這樣行嗎?”

劉星明說:“選舉是大事,不能再出笑話。你按這個辦,出了問題我負責!”

李濟運不想自己做這事,叫來於先奉,小聲交代了。於先奉也有顧慮,說:“李主任,只怕要同他家屬說吧?”

李濟運說:“這事暫時還不能讓陳美知道,事後再作解釋吧。老於,這是劉書記的意見,你照著辦就是了。我得馬上去會場。”

“好吧,我馬上同醫院聯系。”於先奉只好遵命,卻又莫名其妙地搓搓手,“太冷了!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都難過。我於娟說在家裏只穿一件薄毛衣。”

於先奉總覺懷才不遇,就總拿他女兒於娟出來獻寶。李濟運只圖脫幹系,便誇了幾句於先奉的女兒,匆匆奔會場去。於娟讀完碩士留在北京了,於先奉平時說話轉彎抹角都要說到他這寶貝女兒。

劉星明正在講話,台下意外地安靜。時間也快十二點了,劉星明的講話也到了尾聲:“請各代表團團長午飯後不要外出,中午有重要會議。具體時間,電話通知。”

李濟運沒來得及上主席台會就散了,他不想站在門口同代表們打招呼,轉身想回房間去。明陽落選了,劉星明發瘋了,馬上會成熱門話題。大家見了他,必定就會說到這事。他能說什麽呢?上策就是躲著。

沒想到電話響了起來,劉星明打來的:“濟運,怎麽樣了?”

李濟運說:“先奉同志在處理,醫生快到了。”

劉星明似乎有些不高興,頓了會兒才說:“那你快到會場來吧,開個緊急會。”

李濟運轉身回會場,逆著人流往主席台走。有人同他打招呼,他匆匆地答應。果然聽得代表們都在議論劉差配和明陽,似乎大家對劉差配發瘋更感興趣。李濟運隱約覺得,老同學發瘋無意間幫了明陽。西方國家的政治公關有個慣用手法,就是危機時刻想辦法轉移注意力。老同學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也許對明陽再次選舉有好處。有些殘酷,卻是事實。

李濟運覺得非常對不住老同學,馬上打了於先奉電話:“於主任,怎麽樣了?”

於先奉說:“針才打下去,劉書記在罵娘,質問我們這是為什麽。”

李濟運說:“事後再向他解釋吧,一定要穩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