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十六節

對馬義的重歸文學,於文發一直存疑。自從大盤上4000點,馬義就不斷地說要告別股市,好好去寫小說。可手上十六萬股北柴股票卻一直沒賣,小說也沒見他寫,晚報總編想請他開個文學專欄,他也沒答應。倒是證券公司的活動常見他參加,還為《人民證券》寫周末板塊述評。現在大盤沖破了5000點,大藍籌股啟動,沒想到,馬義偏把屬於大藍籌的北柴賣得一幹二凈,讓於文發十分詫異。可這詫異僅維持了兩天,他正為馬義的踏空惋惜呢,馬義就拿著北柴集團下屬一幫員工的告狀材料找到《人民證券》來了,和他探討起了體制性賄賂和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他慷慨激昂地說,聽啊,螞蟻們在怒吼!

於文發直樂,馬主席,這次不是螞蟻們怒吼,是你在怒吼吧?

馬義說,我不就是螞蟻嗎?於總,我是和你談正事,這材料你先看看,我準備再上戰場,討伐北柴集團,用手上的鞭子教訓孫和平!

於文發看完材料說,怪不得你賣光了北柴呢,原來是怕出事啊!

馬義連忙否認,不,不是,天理良心,我是賣了股票後才知道這件事的!於總,你和《人民證券》有沒有興趣保衛一次國有資產呢?

於文發想都沒想,馬主席啊,我和《人民證券》還真沒興趣!

馬義有些意外,你們咋會沒興趣呢?北柴上訪員工們揭露了一個觸目驚心的事實:國有資產的確在這種體制性賄賂下大量地流失了!

於文發說,國有資產不就是這麽流失的麽?我看得多了,都麻木了!

馬義花白的長頭發一甩,激動了,於文發,咱們可是2005年股改時劍挑北方重工的老戰友啊,咋能麻木呢?該出手時還得出手啊!

於文發這才說了實話,馬主席,有些情況你不太清楚:孫和平其實也不願得罪我們,一直想和我們搞好關系,這兩年給我們送了不少廣告費。這回要增發一億股,又和王藝全談好了,廣告費十五萬!

馬義叫了起來,咋的,人民沒死,你們《人民證券》先死了?當真不為人民說話了?於總,不就是十五萬嗎?我給你二十萬好嗎?!

於文發說,你真給我二十萬我也不能要,你又不為自己的小說做廣告,就算做廣告,也不會在我們證券類報紙上做嘛!我說這事……

馬義臉一拉,哎,於總,我們北方重工拿二十萬做廣告行不行?

於文發想起來了,對了,我還忘了呢,你現在是北方重工的獨董!

馬義說,你能想起來就好,我保證會讓北方重工掏這二十萬的!

於文發略一沉思,馬主席,這該不是那位大象楊柳的意思吧?

馬義說,這和楊柳無關,二十萬廣告楊柳要不批,我掏就是!你不信,我現在就留字據,甚至可以和你們報社簽個合同,痛快點兒吧!

於文發覺得有些意思了,倒不是對北柴集團屬下的正大重機國有資產的流失與否有啥興趣,而是對漢江境內兩大上市公司的又一次近身博弈有了興趣。馬義不過是個獨立董事,敢開口就是二十萬,後面必有楊柳和北方重工撐腰,只是楊柳和北方重工現在不方便出面,但北柴集團和孫和平會想不到嗎?能不反擊嗎?這裏面有新聞,而且馬義說的這種體制性賄賂雖說是老現象,卻也是個新話題,應該做做,別說還有廣告收入。更何況如果操作得好,甚至還能把兩邊的廣告費一起賺了。於是便說,馬主席,你既然這麽熱血沸騰,咱們就再並肩戰鬥一次,說說你的想法吧!我和《人民證券》總不能憑你這些上訪材料發難吧?

馬義樂了,當然,當然,這正是我要說的。首先,我們要落實材料上提供的線索,看正大重機的國有資產是不是在轉讓中流失了六個億?這就要你們《人民證券》的記者跑一趟K省,找K省國資委采訪核實,得到核實證明後,你們發連續報道,我來篇《螞蟻在怒吼》。

於文發桌子一拍,好,就這麽定了!馬主席,你把材料留在這裏吧,我今天就派記者飛K省!你回去先吼著,如果文章和事實有出入,到時再修改一下。北方重工廣告咱們簽個合同,王藝全會找你!

馬義走後,於文發一個電話把王藝全叫到辦公室,把北方重工廣告合同的事說了,要王藝全明天趕快找馬義去辦,也說了說馬義準備怒吼的情況。王藝全一聽就急眼了,說,於總,咱不能因為北方重工多給了咱五萬就見利忘義啊?!於文發臉一拉,誰見利忘義了?見利忘義的只有你!我這是要做新聞,如果上市公司都日日平安無事、月月歌舞升平,還要我們《人民證券》幹啥呀?我們還不都該失業了?

王藝全笑了,這倒也是!但想了想,仍覺得不妥,於總,他們掐讓他們掐,咱們找啥麻煩?萬一搞錯了,北柴和孫和平能饒了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