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趙安邦從新區工地上回來已過了七點,方正剛正老實地在招待所等著。見他和王副省長一行到了,馬上迎上來握手,“趙省長,這次我們可沒蒙您吧?”

趙安邦指了指王副省長,“王副省長手持尚方寶劍在此,諒你們也不敢!”

方正剛又和王副省長握手,“王省長,今晚趙省長請客,你不怕我們文山同志腐敗你了吧?”又沖著他抱怨,“趙省長,您不知道王省長和聯合調查組的同志清廉到了啥程度啊,不吃文山的飯,不喝文山的酒,連車都不用文山的!”

趙安邦呵呵笑著打趣,“這就對了,貓來捉鼠豈能和鼠打得一片火熱呢!”

方正剛叫了起來,“趙省長,您這話不對啊,把我們文山同志當老鼠了?”

王副省長說:“在違規問題上,你們就是老鼠我就是貓!”又說,“方市長,我今天還是沒機會腐敗哩,趙省長器重你啊,只請你一人,不讓我們作陪!”

方正剛怔了一下,半真不假地說:“明白了,趙省長要請我吃斷頭飯了!”

趙安邦心想,肯定是石亞南給方正剛透了什麽風,臉上卻很嚴肅,“正剛市長,給我注意點影響啊!什麽斷頭飯?就是我這老朋友和你方克思談談心嘛!”

請客地點在招待所,趙安邦回房間洗了把臉下來了,連秘書也沒帶,打定主意要和方正剛好好交一交心。這麽多年的歲月流逝了,時代在不斷變化,方正剛也在不斷變化,當年那個張口閉口“坎托洛維奇”的方克思完全變了個人。這變化也許早就發生了,只是他沒注意到。種種跡象證明,七年前在金川他可能就搞錯了,一個批示打掉了這個年輕幹部的初生銳氣。更讓他不安的是,搞不好這次方正剛還真得被拿下來。在石亞南面前他不好說:他何嘗不想保下這個年輕有為的市長呢?可裴一弘、於華北那裏很難通過啊!犧牲個別幹部保項目是可以公開說的理由,另一些話不好說也不能說,只能讓石亞南去揣摩,心知肚明吧!完成違規幹部處理之後,老裴要調北京,這基本已成定局。老於熬到今天不容易,又這麽大歲數了,咋著也得上一個台階。這種時候他們兩位仁兄誰願為一個方正剛惹出新麻煩呢?再說,中央有關部委負責同志也一再要求嚴肅處理違規幹部。

方正剛倒是一副挺快活的樣子,一坐下來就說:“趙省長,您和省裏設想的鋼鐵航空母艦即將啟動了,我們將嚴格按照程序報國家有關部門審批後執行!”

趙安邦道:“這就是說,你們的重組定位圈定陳明麗的偉業國際集團了?”

方正剛說:“是的,偉業國際不是那些資本玩家,陳明麗也不是白原崴!”

趙安邦想起了一周前發生的那場股權政變或者股權革命,“正剛,陳明麗看來還真厲害嘛,怎麽聽說連個董事都沒讓人家白原崴當啊?你們也小心就是!”

方正剛說:“我們小心著呢,這兩天陪陳明麗一行考察,雙方正在交手!”

趙安邦卻不說這事了,招呼方正剛吃著喝著,掉轉了話題,“正剛啊,一九九七年你和章桂春在金川縣搭班子時,到底都發生了些啥啊?鬧得不可開交!”

方正剛自嘲說:“七年前的事了,還說啥?您首長批的很好嘛,‘什麽叫空談家,看看方正剛就知道了,這位同志我看改也難,建議撤職另行安排工作!’”

趙安邦笑了,“方克思,這批示你記的一字不差嘛,那還不趁機訴苦伸冤?”

方正剛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趙省長,那我可就給您來場遲到的匯報了?”

趙安邦道:“說吧,暢所欲言,一吐為快!來,來,先喝杯酒提提精神!”

方正剛挺沖動地將面前一杯酒喝了,馬上罵罵咧咧說了起來,“章桂春真他媽是個陰謀家,根本就不歡迎我到金川做縣長!他當時極力推薦的縣長候選人是自己的一位親信哥們,銀山市委已準備這麽報批了,您和省委卻突然把我從省級機關派了下來。所以從我到任第一天開始,章桂春就擠對我。趙省長,您想必還記得,我是一九九七年春節後下去的。當時金川縣人代會開過了,章桂春就讓我這代縣長一直代著,直到十個月零三天後被他們排擠走,頭上的代字都沒去掉啊!”

趙安邦開玩笑道:“真夠慘的,所以你方克思最討厭人家稱你‘方老代’!”

方正剛說:“那是,我就和古根生他們說了,誰再喊我方老代我和誰急!”

趙安邦道:“現在看來,章桂春這個同志是有不少毛病,你突然下去又讓章桂春沒能如願,他想排擠你是有可能的。可話說回來,你又是咋回事?據說到任後就沒怎麽進過縣委大院,一直在下面做空頭革命家?搞得那麽多幹部群眾反對你!當時聯名告你的不僅是章桂春和班子裏的同志啊,還有一批鄉鎮幹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