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前途坦蕩蕩,余生不迷茫

萬長生這幅《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要說書法藝術性真沒有太多。

任誰哪個寺廟的和尚都能默寫出來,而任何文化館的書法愛好者,也能寫出來不比他差的書法。

精彩就精彩在,這麽三尺多長,一尺寬的宣紙,他居然不需要任何格子排線,就是憑空在紙面上書寫。

出來的兩百多個字,卻橫平豎直,排列極為整齊!

就像他畫素描時候那種打印的精準!

於是大美社的小夥伴們,這時候終於有點明白。

萬長生那打印機一樣的精準空間感是怎麽來的……

一個字,“練”。

因為眼前這種寫經的過程就能看出來,哪有什麽天生的技能,萬長生這一手漂亮的經生體,分明就是練出來的。

能練出這樣的字體,也能練出這樣的空間感。

他對畫面的空間感掌控,全都來自於這種枯燥的經書書寫。

現在看起來瀟灑自如,背後卻是多少時光的淬煉?

真以為跟那些YY的網絡小說一樣,憑空而降的多了什麽砸到頭上的能力?

照例寫下題跋,長生某年某月某日敬寫般若波羅蜜心經於江州。

笑眯眯的回頭看蘇沐楠已經仿佛接龍一樣提筆。

蘇沐楠用的是和萬長生幾乎類似的經生體,卻更加秀美,文字內容卻有些莫名其妙。

“伏願天龍八部,長為護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寧;次願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現世業障,並皆消滅,獲福無量,永充供養。”

洋洋灑灑,四十五個字,卻勾勒出來一幅亂世中充滿企盼的心願。

萬長生看得大奇,這種文字從哪裏來的呢?

還有小娘子的說法!

蘇沐楠寫字的時候就極其專注,甚至有點咬牙切齒的投入,絕不會叨叨。

跟萬長生一樣的幅面寫完,也是那種仿佛打了格子的整齊,卻又沒有萬長生那麽精準,也許對書法專業碩士生來說,她更在乎的是天馬行空的各種書法感受,而不是萬長生這種枯燥到機械的佛經寫法。

不過萬長生沒張嘴問。

因為明顯看著蘇沐楠的幅面左側留了大白,左右不平均的那種,看她開始題跋。

書法題跋落款也是個比較有趣的事情。

一般來說正文是重點,那就要居中,題跋落款就在邊角小小的一行不對稱,反而有種四兩撥千斤的靈動感,破掉了整幅紙面四平八穩的呆板。

但如果不居中,往往這旁注的內容就多得可能會有喧賓奪主的架勢。

果然,蘇沐楠提筆在這空白處,用更小的字體換成和萬長生一樣的行草:“維時景佑二年乙亥十二月十三日,大宋國潭州府舉人趙行德流歷河西,適寓沙州。今緣外賊掩襲,國土擾亂,大雲寺比丘等搬移聖經於莫高窟,而罩藏壁中,於是發心,敬寫般若波羅蜜心經一卷安置洞內”。

最後才題跋:“沐楠摘抄於《敦煌》”

這一口氣下來,確實浮現出一個外賊來襲的兵荒馬亂景象。

放下筆的蘇沐楠還帶了點收功的閉目養神:“日本作家井上靖的小說《敦煌》,在文藝青年中很有市場,巨匠級大師的作品,雖然是杜撰了藏經洞封存的故事,但最重要的是表現出了這種人在亂世的感受,再璀璨光輝的文化,在亂世中都會變得風雨飄搖,我們現在習以為常的安泰康寧,在這樣的企盼中卻是最為渴望的夢想,所以和萬長生書寫的經書一起,我想這就是文藝的作用,藝術的本質。”

所以說這種文化上的東西,萬長生跟蘇沐楠之間有種超乎尋常的默契,也許在這個浮躁的時代,他倆一個是居於西南一隅有點避世出塵的鄉下少年,一個是書香門第,家學淵源的小家碧玉。

都有些把傳統保留下來的共同之處。

萬長生對這份配合滿意得不行:“對,我經常都在說,雖然我是寺廟佛家出來的,但實際上我並不敬佛也不念經,我們那座鄉下寺廟,更多是在文化不發達的時候,給鄉間男女傳遞文化和倫理價值的信息點,也讓沒多少文化的鄉下人有個精神寄托,現在時代不同了,人人都識字讀書,未來更是會有越來越高的大學生比例,有些鬼神傳說的敬畏之心已經唬不住人,那麽我們就應該調整方式來傳遞文化和價值觀,這就是我對文藝的態度,大家作為藝術工作者,我們的每件作品都是因為美被人收藏、喜歡、揣摩,那就起到了我們應有的作用。”

蘇沐楠帶頭熱烈鼓掌:“我能想到,但是說不出來,萬長生之所以能出類拔萃,我想就是因為他有這樣高遠的態度,大家共勉。”

她說出來呢,總有點幼兒園老師的口吻。

萬長生笑:“好好好,商業互吹到此結束,蘇老師的字是真不錯,這兩幅你們回頭幫我裱上,費用算我的,唉,如果我的秘書懂中文,這個時候就應該機靈的馬上說對對對,找我報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