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錢真不是萬能的

甫一見面,老雷就搶著把萬長生對刺青藝術的看法,繞著彎抱怨給席大媽:“……年輕人也是啥都敢說,啥都敢喜歡,我看不懂刺青紋身,所以萬長生那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倒也很有原則。”

這就是老油條,什麽話都說了,幫萬長生還把進退兩邊的話都放在那,怎麽說萬長生都不吃虧,大不了是他自己老了接納不了新東西。

但是把一個銳意進取的徒弟展露出來,還補充:“年輕嘛,有些話可能有點血氣方剛,但出發點絕對是好的,就是要敲打。”

席大媽還是藝術範兒,很寬大的袍子卻不像舞台上那麽色彩艷麗,深咖啡色帶點暗紋邊,坐靠在沙發上輕輕撐著頭,估計還是上歲數了,午後兩三點正是最疲乏的時候。

所以萬長生也不說話,這都隔了差不多一年才重見。

人家日理萬機……

席副院長擡頭,聲音很隨意:“章法,萬長生,老雷的意思是既想表揚你這種心氣兒,又怕你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撞破頭,其實我知道你不會,你有你自己的章法,說給我聽聽唄,你到底打算怎麽做?”

這是萬長生上次和席大媽告辭時候,送給席導演的一方印章。

沒想到人家依舊能記得。

所以成功的人,自有成功的道理。

萬長生不用想:“培訓,只能是培訓,如果說去年我想到這樣的培訓,能夠給美術學院、戲劇學院輸送更好的人才,現在我明白只有做好普羅大眾的美術藝術培訓,才能把正確的審美價值觀引導起來,還是那句老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兩位戲劇界的老油條相視而笑,席大媽更多是嘲笑:“可惜有人認為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

同樣一句話,停頓稍有差別,意義天差地別。

中文真是意味深長啊。

不過萬長生笑得狡黠:“沒有啊,我只是個簡單的美術培訓學校而已,我是商業機構,我是為了賺錢才搞得這麽大,為了培育更多潛在客戶才大面積推廣免費美術培訓班的,都有發票的,我也按時納稅了,改革這倆字不是我這種平頭老百姓該碰的事情吧,我們只是商業行為。”

兩位戲劇界的老油條再次相視而笑,哈哈哈的大笑那種。

老雷是標準的成熟藝術範兒,牛仔褲、暗灰綠燈芯絨襯衫,這會兒樂得摘了棒球帽起身:“我還擔心呢,這沒啥可擔心的,我還是去安排下待會兒到新校區的車吧。”

小會客廳裏就只剩下了席大媽和萬長生,有點語重心長:“素質教育,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這些三令五申的各種催促,但實際上牽一發動全身,包括我們都是既得利益團體,任何改革都會對原有體制形成巨大沖擊,在這個體制內的既得利益者肯定不願意改變,你明白嗎?”

萬長生笑:“我是畫畫的,本來就我這麽一個人會畫畫,這墻上要畫點江山萬裏圖什麽的,就只能找我,一輩子畫幾張畫就夠了,悠哉遊哉地位超然,可如果誰都能畫幾筆,門檻放低了,我就不值錢了,是這個意思吧?”

席大媽也笑:“所以有人就在不停的人為制造門檻,但這不重要,那都是螳臂當車,永遠都不可能阻擋歷史的進程,只是個遲早時間罷了,你有這樣的認識和心態,我也放心了。”

說完靠在沙發椅背上,語氣變緩:“長生,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年輕敢想敢做,還在這麽好的時代,我希望你能記住我對你的期望,不要辜負了這種期望,隨時能夠反省檢視顧自己,腳踏實地的一步步走上領導崗位,來接過這面旗幟。”

二十一歲的年輕人,能得到這樣的囑咐重托,是多麽的金子般珍貴!

不熟悉體制內官員級別的萬長生,無從分辨席大媽到底有多高的職務,又或者跟關老太比,誰更高點。

總之是很有影響力的狀況了。

可萬長生還是那句:“不會的,席導,我想做個踏踏實實能創作,也能把創作之外那點經歷都用到培養普通人的藝術家,人生如白駒過隙,我熱愛雕塑,喜歡篆刻,也不會放下手裏的畫筆,這就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時光,我還要帶領培訓機構越來越壯大,這就是我回報社會的一點點努力,我再也沒有精力投入到勾心鬥角的復雜事務中,這一輩子我能把創作、培訓這兩件事做好,就不枉走過這一遭。”

也許跟其他人說這個還需要解釋。

席大媽把自己往沙發上靠躺得更放松,只靜默了片刻,就長嘆中帶點苦笑:“創作……培訓,長生,那就更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你要把這一生都奉獻給這兩樣最偉大的事業,創造美,傳遞美,才不愧這個時代。”

萬長生慣常的簡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