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攔路

趙然這手道術一施展出來,當即便為三茅館弟子認了出來,眾弟子齊聲驚道:“寸心之術!”正是三茅館秘法寸心之術。這一道術極其了得,是邵元節的招牌道法。

見黎大隱有些疑惑,趙然解釋:“當日曾見大天師以此術出手,不見一絲煙火氣,卻極為霸道淩厲,琢磨了兩個月,僅得其形,不得其實,讓黎師兄見笑了。”

黎大隱這才釋然。邵元節在京城上空和趙然鬥法的一幕早已傳遍大江南北,黎大隱也是聽說了的,此刻趙然口中說出來,不覺便有些赧然:“慚愧,慚愧。”

他當然會感到慚愧,趙然被自家師祖活捉了去差點弄死,他身為趙然的好友。能不慚愧嗎?

趙然向淩四道:“你這罡步,應該是源自三五飛步吧?三五飛步為龍虎山正一盟威箓的步法,邵大天師似乎又在其基礎上有所變化,當真別具一格,自成一體,大天師真神人也。”

聽了趙然的考評,一幫三茅館年輕弟子們個個與有榮焉,淩四道:“還請趙師叔指點。”

趙然道:“指點談不上,我對正一盟威符法沒什麽太多的研究。但我覺得你用得很好,已經有了些真義。我聽說三五飛步講究的是一氣而生三、動化於五,此中真意或許不在於三五,而在於動化之間。有動有化,三可成五,動化不好,五也不及三,在動化之間衍轉五行,方能自成一體,相互補齊數位,源源不息。其與寸心之術一樣,不可拘泥於形式。”

淩四呆了呆,頓有醍醐灌頂之感,忙到一旁琢磨去了。

又有人問:“弟子修習黃白之術時,總是無法積出黃芽,是否鉛汞之法不對?”

趙然讓他演來一看,那弟子取出一枚如水滴般的汞丸,塞入口中,趺坐運功。

趙然伸手搭他脈象,真氣入體,隨他搬運一個周天,然後沉吟道:“你這是白雪丹霄之法,白雪為汞銀是不錯的,但也有丹書上說,可為舌下之津,你試試不用汞銀而以舌津洗煉……”

“師叔,伐疵癘於清寧何解?”

“師叔師叔,膺九炁和垂慈示相如何關聯?”

“師叔,弟子這劍術如何能做到渴飲溶銅、足履刀山?”

趙然講解了一會兒,挨個指點完畢,弟子們皆服。

黎大隱道:“今日就到這裏,爾等好生修行,待有緣之時,還可向你們趙師叔請教。”

弟子們一起恭送趙然下山,有弟子向淩四感嘆:“從雲師兄,趙師叔如此修為,我不知何時才能達成。”

淩四翻出了個白眼:“趙師叔是和祖師從天上打到地下,鬥了一盞茶才為祖師所擒的人物,想趕上他?你先在克禮師兄手上撐住一盞茶再考慮其余吧。有夢是好的,但做夢做完就行了,咱們腳踏實地先入黃冠才是正道。”

下山的時候,黎大隱掀開車簾遙望梅園方向,趙然道:“總要給天師一些時間。”

黎大隱黯然,轉過身來向趙然道:“致然,我代師門向你告罪,對不住你,希望致然能夠原宥。”

這是黎大隱第一次正式開口向趙然表達歉意,趙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了想,只能老老實實道:“我接受,我原諒了。”

說著,取出含元寶鏡和月府皇極鼎塞了過去:“三茅館如今正是羸弱之時,陳天師一日不振作,老黎你就要始終擔著宗門主事者的責任,兩件法寶完璧歸……原物奉還,以鎮山門。”

黎大隱感激道:“若是我自有之物也就不敢奢求取回了,但此乃師門重寶,只能腆著老臉收下了……”

趙然擺手打斷他:“行了別說了,都懂!”

驢車剛出山門,外頭聚集的一幫尋仙求道者便迅速圍了上來。

“當面是哪位仙師大駕……”

“仙師稍候片刻,容弟子稟告出身……”

“仙師,我已在此等候一月,求道之心甚誠……”

“就占用仙師片刻光景……”

他們圍過來的速度哪裏有種驢君拉車的速度快?合圍之前,驢車早已拐上了下山的道路,身後隱隱傳來一片紛紛擾擾的喧嘩聲。

“這是什麽仙師啊?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修行了不起啊!下來看看我等的資質和根骨會死人嗎……”

“趕著去投胎吧……”

驢車快到山腳下的時候,山道邊忽然闖出一個人來,跪在道路中央,雙手高舉一張帛書,大喊道:“小人諸葛家光,萬死求見趙方丈!”

種驢君“昂”了一嗓子,停下腳步,趙然透過車簾望出去,心道這是攔路喊冤嗎?這不是他頭一回遇到了,在眼下這方缺乏上下溝通的世界中,敢於攔路喊冤者,通常都會有些隱情在裏面,否則代價太大,管你有理沒理,不按程序和制度來,先挨一頓板子再說。

因此,雖說很不喜歡這種方式,但趙然還是每狀必接的,於是吩咐蘇川藥:“接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