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廷議(下)

奉天殿中的議事進行了一個半時辰,最後一縷陽光在西方落下的時候,三位內閣大學士親自來到太廟,將他重新請回了奉天殿。

奉天殿中商議的第一個結果是,今後將在趙然定下的這些大原則下進行廷議。趙然看了看殿中的十七人,他們一個一個神情凝重,大多數人的臉上似乎還有幾分神聖感。

第二個結果也沒有出乎趙然的預料:廢太子為景王,將景王府圈為景陽宮,景王終生不得出宮半步。唯一令趙然沒有想到的是,廢太子的原因極為隱晦,並沒有說他參與謀逆,而是用人品和德行方面的說辭來解釋廢除的理由,比如“桀驁不遜”,比如“戾氣乖張”之類。

三位內閣大學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趙然,趙然不知道他們為何不定景王謀逆,心中猜測,或許他們是故意的,只是想以此來試一試自己會不會如同之前所說,對廷議的結果不予幹預。

趙然看了看顧騰嘉,顧騰嘉不動聲色的輕輕頷首,再看了看陳洪,陳洪臉上似有不忿之色,好像欲言又止。

趙然道:“那就請按照廷議結果擬詔吧。”

三位閣老、滿殿重臣都松了口氣,奉天殿上的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

詔書很快擬好,陳洪代表內廷司禮監批紅,當即將殿外依舊等候的幾位給事中招進來簽名。這幾位可沒有霍韜、桂萼那麽硬氣,或者說胡攪蠻纏,很爽快的同意了。

這類涉及儲君的大詔,同樣應有真師堂審議、道門代表蓋章方可成效,以前一直是陳善道這個代表落章,如今真師堂聯系不上,陳善道又不在,眾人的目光都盯著趙然了。

連顧騰嘉都不敢做道門代表,殿中更無他人,甚至京中也無他人可以代表。左看右看,趙然自己思量了片刻,向百官道:“先與諸君知曉,此詔為代詔,待將來重交真師堂議定。”說著將詔書取了過來,在上面落款簽名,同時蓋上了陳洪遞上來的道錄司印鑒。

自己是玄壇宮方丈、道錄司副印、三清閣君山衛使、宗聖館嫡系子弟,這樣的身份,在如今的應天府裏,應該可以代表道門了吧?現在欠缺的是真師堂那一關,但此時大陣隔絕中外,趙然不介意臨機處置,將來到了真師堂上,他倒要看看,哪位真師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為謀刺一府方丈的廢太子洗白!

沒有擔當沒有作為,還帶兵進京做什麽?把京城都掀翻了,把皇帝,不,把齊王都弄死了,在一封廢除太子的詔書上臨機簽名又能怎樣?

至於如果有哪位真師對他的所作所為有意見,他不介意在真師堂上噴對方一臉唾沫:我樓觀一門在京師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們他娘的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

詔書已成,陳洪出到奉天殿外向百官宣詔,百官叩拜凜遵。

趙然繼續給大家布置作業:“太子一位空缺,往日也就罷了,現在無論如何不能拖延,請諸位繼續廷議,先說好,咱們議的是權太子。”

百官對“權太子”這個說法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但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各自相視而笑。

趙然又從奉先殿中出來遛彎,同時抓了幾個宦官和宮女,讓他們去尚膳監催促一下,弄些點心和果子來,讓百官們先墊墊肚子。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次的廷議開得就比較短了,尚膳監剛把吃食端上來,廷議就結束了。結果也很簡單,推舉裕王殿下暫攝東宮,立為“權太子”。

趙然進殿招呼這幫重臣們吃點心,一幫人也放開了,抓起點心就往嘴裏塞。夏言左手拿著一個肉包,右手攥著翰林院掌院學士袁煒剛剛擬好的詔書,一邊吃一邊看,看完遞回去:“可在‘承兆衍慶’前再加一句話……”

袁煒接過詔書,將嘴裏的一塊酥米餅咽下去,問:“夏相有何詞句麽?”

一旁的嚴嵩喝了口水道:“那一處我也認為當加一句,我擬了個‘付托至重’,可好?”

夏言琢磨了琢磨,不由點頭:“可以。”

袁煒衷心稱贊:“嚴相不愧是章句大家,這下連貫了!”

又是一套流程,內閣票擬、陳洪批紅、六科復核、趙然簽押。

詔書寫好,趙然抄在懷中,笑問:“貧道要去裕王府,諸公有意同往乎?”

馮邦寧站在裕王府的大門外,並沒有接待訪客,實際上此時也不會再有訪客了,有資格登門求見裕王的,現在都進了宮中。沒有資格進宮的,當然也就沒有資格拜見裕王。

馮邦寧一直在等宮中的消息,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了第一條:陛下為逆齊王所弑,已經歸天了!

得了這個消息,他慌不叠跑進府門,穿過前院,趕到正堂:“殿下、叔父,陛下被齊王殺了!齊王也死了!”

正堂中,王府賓客、大管事們都分立於兩列,正陪著裕王說話,忽然聽到這個消息,眾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