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怎麽搞

到目前為止,救夏言的辦法不多,能立竿見影有效果的,也是歷代先賢們常用的辦法,就是把水攪渾。

以眼下的形勢而言,想要把水攪渾,有兩個突破口,一個是立儲,另一個就是楊一清入閣。這兩件事中,但凡搞臭一個,都很有可能打亂夏言的辭相日程。

其實趙然也挺想搞臭即將就位的太子——隨便把太子開賭坊的醜事拿出來一公布,就夠這位太子喝一壺的了。但他現在必須“顧全大局”,剛剛把陳天師折騰得辭了坐堂真師,現在又去帝室頭上開刀,趙然不知道陳天師會不會生氣?他拿捏不好天子威德和“太子威德”之間的關系,不知道兩者是不是一回事?兩者之間到底有沒有必然聯系?

這就是他沒答應幫裕王的原因。

不好拿太子開刀,當然也就只能拿楊一清開刀了。

張居正和蔣致標徹夜未眠,第二天便拿出了一組文章,趙然坐在椅子上一篇一篇過目,對面是略帶緊張的兩個人。

揭楊一清老底的文章,一篇是說他擅自挪用支出,一篇是講他浪費軍費,還有一篇是說他大肆造謠,反對興建應天長江大橋,說是興建大橋糜耗巨萬,而不一定能夠成功,此橋有如秦之阿房,興建之日,定然會成為大明國力的重大拖累。

趙然看完之後,詳細詢問了一番楊一清挪用支出和浪費軍費的背景,張居正做了回答。

楊一清曾經出任過陜西巡撫,負責督理馬政。這時候的巡撫就是專司某項差遣的真巡、真撫,職權並不大。張居正揭發他擅自挪用的支出,是鎮守中官的費用。但趙然追問,這筆錢挪用到何處時,張居正的回答讓他很失望,人家楊一清把錢花在了邊鎮軍事上,用這筆錢為邊軍添置戰馬!

而所謂浪費軍費,則是楊一清此後截留地方稅賦,用來加固和增設邊地堡壘,抵擋北元騎兵入寇。

這兩條都是證據確鑿的“罪過”,戶部對這方面很是清楚,所以出具的證據都非常過硬。要說罪責,楊一清的確不該如此行事,簡單兩個字——“違制”是跑不了的。

但這不是趙然想要的東西,趙然想要的是搞臭楊一清,如果把這兩件事拿出來大肆宣揚,不僅不會搞臭他,反而會增加他頭上的光環,為楊一清樹立起為了大明而不惜犧牲自我,任事勇於擔當的完美形象。

趙然嘆了口氣,張居正和他身後這幫人,包括甘書同在內,他們之所以犯這種錯誤,主要是沒有分清楚期刊和奏章的區別,將民間和朝廷的反應混淆在了一起。

期刊是給百姓看的,奏章是給天子和內閣看的,民間往往追尋善惡,朝廷卻很注重規則。不搞清楚其中的差別,做出來的事情往往會導致輿論被動,達不到起初計劃的效果。

這也不能怪張居正他們,在這方面,他們就如同步履蹣跚的嬰兒,需要大量的學習和實踐。

至於蔣致標,他的問題是太過於唯上,趙然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不敢有所反對。趙然既然讓他和張居正一起寫出文章來,他就真的以張居正手上的材料為主,哪怕再是心有存疑,也不會提出異議。

因此,這兩篇文章肯定是不能用的。至於反對興建大橋的那一篇,趙然同樣不建議拿出來發表。這樣的材料只有趙然會看著生氣,老百姓們卻不會生氣,反而有可能為反對建橋論提供觀點支撐。

這就屬於裕王一派的小伎倆了,趙然一猜就知道他們的目的,進一步激怒自己,讓自己對楊一清生出更多的惡感。

楊一清反對建橋的言論的確激怒了趙然,他越發討厭起這個楊一清了,誰反對修橋,他就要折騰誰,這屬於公事,不為私仇。

趙然向他們解釋了不能用的原因,這兩位聽完之後也算服氣,然後坐在這裏繼續冥思苦想。辛苦了一宿,拿出來的東西趙方丈卻不滿意,這該如何是好?蔣致標眼睛熬得有些通紅,張居正目光則有些呆滯。

趙然問:“叔大,楊一清私德上是否有虧?你們有沒有拿到他貪銀子的證據?”

張居正搖了搖頭:“公平的說,楊一清在私德上風評不錯,很少有禦史參劾他這上面的問題。”

趙然追問:“他是哪裏人?他老家呢?家人有沒有侵占民田、欺壓百姓之事?”

張居正道:“他是廣東高州人士,楊家造福鄉梓,在當地民間素有聲望。”

“女色方面呢?”

“與其妻素來和睦,無妾,至今膝下無子。未聽聞養有外宅,從不去青樓勾欄之地。”

趙然頓時就感覺很不爽了,這樣的敵人是最難對付的,你弄不死他,因為他自身幾乎無懈可擊。就好像當年在松藩白馬院時,趙然曾經想把院裏的聶都講拿下,但查了半天,人家私德無虧,根本沒法下手,最終只得想辦法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