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同心掌

聽說派出去辦事的人手被白馬院一鍋端了,李彥思還有些不敢置信,鼓起勇氣來到城外,見到了成群結隊被看押著幹活的黨項青壯,不由額頭發麻。

這些人中,他還看到了李四等十余個依附於自己的小頭目,竟然真的一個都沒有漏網的。他越看越心驚,連忙躲回家中,緊閉大門。

惶惶惑惑之中,門外有什麽風吹草動,都令李彥思心驚膽戰,就好似白馬院方堂的巡查、明軍士卒上門抓人一般,當真是度日如年。

不久之後,強雄和則琿紛紛趕到,三個黨項大頭人聚在一起,唉聲連連。除了抱怨新到的趙方丈“不講規矩”外,他們更關心趙方丈“不講規矩”到什麽程度,會不會牽連到自己頭上。

按照他們最初的想法,將事情鬧出來以後,新來的趙方丈為了自己頭上的帽子,應當以答應開倉賑濟的方式來挽回局面,而為了消弭不利影響、安撫黨項人的情緒,甚至有可能答允他們下一步準備提出來的條件:比如黨項人犯了事,由黨項人自己內部處置。

至不濟,最後丟上十個八個頂罪的出來,交給白馬院處置,平息一下趙方丈的怒火便可。

可是,趙方丈竟然不講規矩,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抓人了……抓人都不說了,竟然一個都沒放過!如此一來,趙方丈會不會繼續不講規矩,拿自己這些黨項大頭人撒氣?這完全有可能啊,那麽多黨項人被抓,想要泡制什麽證據,那不是輕而易舉?而且自己等人的屁股確實不幹凈!

則琿忽道:“咱們黨項人裏,出了叛徒!”

一言驚醒夢中人,李彥思頓時身上打了哆嗦,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冰冷的寒氣。

強雄不明所以,道:“何以見得?”

則琿瞥了他一眼:“要不然,為何一個都沒走脫?”

強雄這才醒悟,拍著腿的罵:“哪個王八羔子把咱們賣了?等我知道是誰,非剝了他的皮!”

則琿道:“這都是後話,先說說怎麽應對吧,趙方丈和曾方丈完全不同,咱們一開始就想岔了。”

商量來商量去,三人竟然苦無對策!

曾方丈在任的時候實在是太過順利了,李彥思等人就漸漸起了驕狂之心,等到今日之後,才忽然發現,他們原以為拿捏住了大明官吏的脾性,以為可以憑借的依仗,其實壓根兒不值一提。

這位趙方丈如同愣頭青一般,不管不顧的蠻幹一次,伸出根小指頭輕輕一戳,對於自己等人來說,天就塌了!

一直商議的晚間,李彥思幹脆建議,明日大夥兒一起再行拜見趙方丈,這次認栽,低頭,該賠罪的賠罪,該認罰的認罰,且先保住自己,等年關一過,再等時機。

強雄極為不滿,嚷嚷道:“咱們黨項人就向白馬院低頭了?這如何使得?今日低了頭,將來還如何效仿三部之例?我不幹!”

則琿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這有什麽?”

李彥思恨恨道:“老弟,你以為我心裏不難受?形勢比人強啊,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姓趙的。等年關一過,咱們再去天鶴宮、總督府告他激起民變,告他羞辱我們黨項人,讓道門和明廷收拾他!”

則琿附和道:“大祖儒此言有理,當真是我黨項人的脊梁!過了年後,小弟和大祖儒一同前往松州,告他姓趙的!天鶴宮、總督府不聽,咱們就去都府,上玄元觀,上布政司衙門打這官司!”

李彥思喜道:“有兩位好兄弟幫我,何愁大計不成!何愁我黨項人不能在紅原自立!那就說好了,明日一早,我等同上白馬院!”

李彥思將手掌伸出,懸於三人之間,則琿毫不猶豫伸掌拍了上去,強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嘀嘀咕咕不知罵些什麽,卻也同樣將手掌放了上去。

三掌疊擊,這叫同心掌,在黨項人的風俗中,相當於發下同心協力、共赴危難的誓言。

眼看則琿和強雄離去,李彥思吩咐將院門緊閉,一個人在院中呆呆站立了不知多少時候,終於捏了捏拳頭,將妻子叫來:“家中藏有多少金銀?”

薛魯氏沒好氣道:“還有多少你心裏沒數嗎?這兩年盡往外拿,不見往家裏收……”

李彥思沒空廢話,喝問:“到底還有多少?”

“銀票不過七百兩,剩下的就是些碎金碎銀了……”薛魯氏又忍不住心疼道:“這些都是家底了,別往外送了好不好?你為這個家也著想著想吧!”

李彥思沉著臉道:“全部打包,還有你那兩盒首飾,快去!”

薛魯氏一聲慘呼:“天爺!那可是我的嫁妝,你連我的嫁妝也不放過,我跟你拼了……”

三人密議之際,白馬院趙方丈的房間裏同樣燈火通明,趙然正在和袁灝、方堂盧方主商議接下來的安排。

袁灝的主張是趁此良機,將黨項人中的死硬分子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