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感謝這個世道

趙然為了早日得入修行之途,已經對職司的好壞不做計較了。知客當不了沒關系,迎賓被人提前“預定”也沒關系,他寧願舍棄清貴的經堂靜主一職,只為謀求升遷。可就算如此,以他入無極院兩年半的履歷來看,也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了一些。

四個月由圊房調飯房,再四個月直接受牒,一年半由經堂道童升靜主,現在靜主的位置還沒坐熱,就要直升八大執事,這讓監院宋致元頭疼不已。一個職司的調整是要牽扯到方方面面的,通過平衡來掌握權力,是上位者鞏固地位的不二法門,趙然的要求顯然會打破這種平衡,如今無極院已經有了“趙然是宋致元幹兒子”的風言風語,真要繼續提拔趙然,宋致元真心不知該怎麽面對闔院道眾。

望著趙然離去的背影,宋致元不由苦笑,誰說趙然是我宋某的幹兒子?他是我幹爹還差不多!

趙然離開宋致元的監院居舍後,回到自家的靜主居室,先在臥房、客堂、書房三間房舍內轉了一圈,身出手指在桌上、門窗上抹了抹,見各處清潔幹凈,無垢無塵,顯然有人時常灑掃,不覺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雖說離開了三個多月,但看上去人氣還在。

他這邊房門一開,已經有消息靈通的經堂道童趕來拜見了,趙然隨意敷衍應付了片刻,便請了個道童去喚關二過來相見。

關二正逢“巡山”而歸,還沒怎麽歇息,聽說趙然回來了,而且要見他,不敢耽擱,忙不叠就趕了過來。

一見趙然,關二納頭便拜:“靜主,你老人家可算回來了!”

趙然年歲還沒關二大,如今被稱為“老人家”不覺有些好笑,當然這種稱呼聽上去非常受用,趙然也不推辭,攙起關二道:“關二哥,上回離山時便和你說過,見我不必行此大禮,你再這樣,可別怪我翻臉啊!”

關二見趙然並不完本,心甘情願地領受了“斥責”,渾身暖暖的,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坐在了趙然下首。

趙然要做方主,自然先打聽一番方堂如今的情形。關二是趙然離山約莫半個月後調入方堂的,已經在方堂做了兩個多月,差不多也算得上熟悉情況了,當下將情況講述一遍。賈致遜四十七歲,已經在方主一職上幹了十三年,正打算謀取號房迎賓。號房掌道院院產,包括山林田莊和各種店鋪,可謂油水無數,賈致遜顯然是想幹幾年迎賓之後下山養老,所以趙然並不打算和他爭這個位置。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趙然圖的不是錢財,犯不著跟賈致遜刺刀見紅。

方堂方主之下,按例有堂頭、堂主兩位管事,其中的莫堂頭已經搭上了趙然的順風車,於六月時去了庫房擔任庫頭,不僅事務輕省,不受風吹雨淋,而且收入比原先豐厚數倍。因此,如今的方堂只有一個管事堂主,堂頭一職尚屬缺額。

賈致遜轉任迎賓後,想要謀升方主一職的有不少人,但最有希望的還是這位蔣堂主。

大致了解了方堂的情況,趙然心裏算是有數了,他找關二過來,當然還有另外一件事。

“關二哥,我離山時,曾請二哥幫忙看顧我在趙村的大叔和大嬸,未知如今怎樣?”

“靜主寬心就是,我已吩咐了鏢局的弟兄,把靜主留下的銀兩取了兩千出來,給趙大叔起了個大宅子,並為他購了一百二十畝水田,剩下的銀子都轉交給趙大叔了。只是那邊畢竟是石泉縣,隔得有些遠,不太好看顧,買田也不太順暢。本來我想請他二位遷居龍安府,但趙大叔故土難離,只好先將就著。”

趙然點了點頭,道:“有勞關二哥了。”

關二忙道:“也不都是我忙活,金久那廝出力很多,若非他家出頭,這一百二十畝水田恐怕也置辦不下來。對了,金久打聽出趙家莊那位四叔曾經對你老人家曾經不遜,略施薄懲了一番,這些水田便是從他家購得的,每畝只當一兩銀子。本來照我的意思,這點懲罰太過輕微,可金久說那邊和谷陽縣有所牽扯,暫時不好下手……”

趙然一笑:“關二哥,往日仇隙便不提了,仔細思之,若無當日因,哪有今日果……對了,我當日離山時曾說,留在二哥鏢局的銀子,一半給趙大叔和趙大嬸,另一半……”

關二忙道:“靜主,你老人家當日說是剩下的由我等均分,這份人情我等心領了,但靜主對我等皆有天大的恩情,若是再分了你老人家的銀子,那我等豈不是豬狗不如的畜生?此事萬萬不可!銀子還剩三千一百多兩,銀票都在我房中,靜主若是要用,我立刻取來。”

趙然如今正是用錢的時候,也不客氣,當即道:“既如此,還勞二哥把銀票給我,我現下就有急事待用。”

等關二把銀票都送來後,趙然揣了銀票就走,直接去了三都所居的“月舍”。月舍是一套三進院子,三都各居一院,門向獨開,互不牽涉。三都身份尊貴,雖然不管院中俗務,但涉及大事,必得三都會商決定,因此,趙然想要遷轉方主,必須獲得其中之一,甚至兩人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