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緣何成人之美

在花廳內閑談多時,趙然也聽不出什麽名堂來,他知道孔縣尊和金縣尉兩人宴請宋巡照,無非是宋巡照很有可能接任無極院院主,所以提前結個善緣,順帶為金久謀個受牒道童的身份。談論時肯定不會那麽直接,其間必然會兜上無數彎彎繞。

等到了開席的時候,趙然離開了花廳,那三位就在廳間用飯,想必用飯之時便將揭開主題。至於自己,他步出花廳的時候,同樣有人迎上來接待,卻是略有嫌隙但談不上怨仇的金久。

似乎因為有了剛才花廳閑聊的緩沖,內心掙紮的金久此刻已經放正了心態,低眉順眼地頭前引路,將趙然帶到小院側廳,這裏同樣擺上了一道席面,是專為招待趙然而做的。趙然在身後玩味地注視著前面金久的背影,感嘆著自己兩年來翻天覆地的身份變化。若是兩年前,自己一介布衣草民,在這位縣尉公子的眼裏,哪裏值得一提?如今這位縣尉公子哥卻對自己畢恭畢敬,人生的際遇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

兩人落座,金久為趙然斟滿酒盞,自己端起來先滿飲一回,趙然則淺酌即止。

金久嘆了口氣,咬咬牙起身,深施一禮:“趙兄,趙道長!過去都是金某的不是,金某在這裏向道長賠罪了!今後若是金久再不擡眼,趙道長隨意責罰就是,金某絕無半句怨言……”見趙然仍在微笑無所示意,當即咬牙道:“若是道長有何差遣,也只管吩咐,但凡金某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後一句話令趙然不禁動容,這廝是要投靠的架勢啊?他怔怔片刻,啞然失笑:“這是說的什麽話來?哪裏就到了這步田地?卻不知你遇到了什麽難處?”趙然自問,雖說自己已經是受牒道士,且功課優秀,似乎在無極院高層中也有了不淺的關系,但就這麽讓人賣身投靠——自己的王八之氣似乎還欠缺了些,唯一的解釋,眼前的金久有求於己。

或許今日宋巡照將自己帶來,給了金家不淺的暗示?

正思量間,就聽金久道:“說來慚愧,金某投身道院,至今四載,卻仍舊操持雜役。雖說這算不得什麽,無極院中比金某入道院久的人多得是,火居十年之期,仍可耐心等待。但金某向道之心甚堅,卻有些等不得了,還望趙道長多多成全。”

“想讓我怎麽幫你?”

“請趙道長在宋巡照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宋巡照對趙道長極為看重,有趙道長幫忙分說,此事必成!”

趙然沉吟片刻,問:“我記得去年各房舉薦受牒道童,你便已在宋巡照考量之中,就算我不說,宋巡照也會對你有所優拂,否則也不會來你家府上飲宴了,你又何必如此急切?”

“可宋巡照同樣對張澤有所厚愛。”

趙然奇道:“你和張澤不是一向兄弟相稱麽?就算今年輪不到你,明年也必然是你。再者,巡照即將接任院主,今年也好、明年也罷,只要被舉薦上去,‘三都’合議之時,轉為受牒道童也是跑不了的。”

金久長嘆道:“原本是這樣的,可張澤這廝……”嘆氣間,轉為憤憤道:“這廝也不知發了什麽瘋癲,這些時日處處與我爭鋒相對,如今倒比仇家還不如!總之,這是個小人,趙道長今後若是與他有了牽扯,還需小心才是。”

趙然不悅:“究竟有什麽紛爭?到底是何根底?你且說明白,否則我沒辦法幫你。”

金久咬了咬牙道:“道長有所不知,那張澤在眾人面前使了個套,誆我與他對賭,若是他今年舉薦上去,我便輸了。”

“若是你被舉薦上去,便贏了?”

“額……這個自然,否則談何賭局?”金久略顯尷尬。

“押了多少?”

“……沒多少,也就五百多兩……主要還是爭口氣……”

“說實話!”

“一千兩……”

“嗯?”

“二千兩!真是二千兩,我向三清道尊發誓,也就這麽多了,其中一半是族中公庫挪出來的,若是輸了,金某實在無法向家父交代!還望道長成全!”

趙然一頭黑線,暗道這廝還是死性不改啊,果真是賭徒的性子。

他把自己做火工居士時候認識的那些熟人在腦子裏拉出來轉一圈,居然沒有一個是適合今年推薦的人選。關二入無極院的目標是既定的,將來要入方堂,之後再回威遠鏢局當他的總鏢頭,用穿越那一世的話來說,屬於“定向委培”;焦坦和周懷二人,背景和資歷都不夠格,絕不會在宋巡照考慮之中:至於其他人,交情泛泛,用不著自己刻意關照。暗自思量了半晌,夾帶裏還真沒有合適幫忙的人選。

轉念又想,張澤和金久兩個,誰能攤上今年的受牒道士舉薦,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相比之下,反是金久與他的沖突要少一些。如今既然金久先沖自己服了軟,那便盡量成全金久就是,總不過一句話而已,自己也不吃什麽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