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華雲館中事

一場風波過後,趙然遭到了飯房和菜房眾火工居士的一致敵視,但他也不能說沒有收獲,至少得到了獨居一室的優渥待遇。此後的半個月裏,趙然都小心翼翼的隨時警覺著,以防遭了張澤等人的暗算。

好在趙然耳聰目明,聽力極好,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側耳偷聽其他各屋中人的談話,看看是不是有什麽針對自己的陰謀。他偷聽的重點尤其以北房為主,自從自己將苟二趕出去後,苟二便住到了張澤那屋,要說有什麽圖謀,多半會從北屋開始。

張澤和苟二每晚都會在入睡前說上幾句,有時候幹罵兩聲,問候問候趙然的祖宗,有時候也會算計一下如何整治趙然。但這種算計多半沒什麽結果,因為算來算去,關二哥和凈房、圊房那幫火工居士都是他們繞不過去的檻。

有時候,張澤和苟二會聊起很多不堪入耳的隱私,比如哪家妓院的姑娘腰肢柔軟、皮膚細膩,懷抱中別有滋味;哪個暗門子的娼婦功夫了得、吟聲浪蕩,床第間飄飄欲仙……趙然甚至聽張澤隱晦的說起,素心庵中某道姑和女弟子已經和他眉來眼去,眼看就要入巷雲雲。趙然便想起似乎雨墨道人就在素心庵修行,心裏不由擔上了幾分心思,可是想要打探清楚些,張澤卻無論如何不肯多說。

不過沒用多久,趙然便不須擔憂了。時隔三個月後,雨墨再次寄來了素箋,她在信中說,自己已經於兩個多月前離開了素心庵,拜入華雲館修行道術,師父待她很好,她在華雲館也過得很舒心。

趙然想了片刻,琢磨出味兒來,似乎雨墨是在用一種很隱晦的方式,向他解釋這三個月的杳無音訊。

雨墨還在信中對趙然設的謎語給出了幾個答案,很顯然都不對,趙然在回信中全都否了,卻仍舊不給雨墨透底。

趙然回書中恭賀雨墨邁入修道的門檻,祝她早日得道飛升,寫這些話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目前的現狀——還在道院的最底層廝混,至今沒有觸碰到成為正式道士的門楣,感覺心裏酸溜溜的不太好受。

他想起上次宋致元所說的那個犯了門規的侄女似乎也在華雲館,便提了提這件事,請雨墨有空的時候打聽打聽,看看需要拜托些什麽人才能化解。

華雲館是道門隱秘之地,趙然想要回信,還是只能通過於致遠。說起來,於致遠的門路真的非常深厚,有時候趙然會覺得,這廝也許無所不能。因此,他也找於致遠幫忙,打聽玉皇閣的所在。

於致遠問趙然打聽玉皇閣的所在要幹什麽,趙然說他很想感謝大煉師的救命之恩,於致遠笑著說:“這你卻不必牽掛了,大煉師多高的道行,哪裏需要你去感謝?”

趙然道:“話雖如此,但領不領情是大煉師的事,是否表示感謝,卻是我的心意。不將這份謝意向大煉師道出,於我而言終是不安。”

於致遠點點頭,示意明白趙然的想法,不過卻道:“館閣所在皆為道門不宣之謎,就算你打聽到了在哪裏,你也進去不得,不僅進不去,你連看都看不到。”

趙然問:“那於門頭你是怎麽和館閣聯系的?比如我這回信,你又怎麽寄出去?”

於致遠道:“玉皇閣我是聯系不上的,我也不知其所在;華雲館就在龍安府內,可與西真武宮聯絡。我在西真武宮有同道好友,這封信便是從那裏轉來的,你要寄回去,我也須通過西真武宮才行。”

頓了頓,於致遠又道:“你想向大煉師表達謝意,我可代為打聽一二,不過不能擔保打聽得到,你聽我信就是。”

於致遠將這封信塞入另一個信封之中,提筆在信封上寫了“景致摩道兄親啟”,又寫了自己的落款,去找人投遞了。

過了三天,這封信送到了龍安府城南平武湖畔的西真武宮,被一個面白如玉的中年道人所得。這道人正是景致摩,他比於致遠大不了幾歲,卻已位居西真武宮三都之一的“都管”之位!

景致摩拆開於致遠套在外面的信封,看了一眼裏面那層,笑了笑,將其抽出來,交予槽房。槽房執役將書信卷好,塞入竹筒之中,綁在蒼鷹的爪上,將蒼鷹放飛。

蒼鷹騰空而起,向著東北方向掠去。又半日後,蒼鷹在飛至一片雲霧籠罩的山谷之上,谷內層林茫茫、怪石崚峋,卻杳無人煙蹤跡。

那蒼鷹把雙持一展,急掠而下,穿透蒙蒙雲霧,眼前豁然現出數畝青峰、幾股溪瀑。在漫山遍野的奇花異草之間,坐落著一片亭台樓閣。

雨墨剛從清溪邊歸來,額頭香汗淋漓。她資質既好、練功又勤,才入門不到三個月,便已將那幾個入門一、二年的師姐們甩在了身後,給自家師父爭了臉面,是以極得師尊林致嬌的喜愛。

她回到房中,略略梳洗已畢,便見窗外飛來一點紅光。素手輕輕一摘,紅光燃起一片煙霧,化成一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