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生死路(第4/7頁)

趙奢跟在紀若塵身後,看到遍野滅了魂識的陰卒,胸中冥炎不覺跳躍得稍稍急了一點。

紀若塵立刻有所察覺,淡淡道:“你現今足已可接我大將軍之位,但如這樣便動了本心,今後如何在魔神中占據一席之地?”

趙奢一凜,壓伏了胸內起伏不定的溟炎。

紀若塵深深吸了一口蒼野中飽含死氣的罡風,眯起雙眼,向遠方那雖然破敗,卻依然矗立不倒的大營望去。只見大營上方,軍旗依舊高高飄揚,旗上那個龍飛鳳舞、狂放不羈的紀字,記載了曾經怎樣肆無忌憚的歲月!

紀若塵只覺胸中深深埋藏著的烈火又一次熊熊燃起,便舉步向大營行去。八百鬼騎跟在身後,依著他的步伐,整齊劃一地前進。

紀若塵行進前,左手隨意向側方一點,五名相互纏戰而死的陰卒全身劇震,緩緩張開了雙眼,深深的瞳孔中,隱約可見幽幽藍火。它們本是生死相搏的敵人,此番復蘇後卻不再相鬥,而是拾起前生兵器,默默地跟在八百鬼騎身後前行,行動之嚴整,不下八百鬼騎。

紀若塵步伐不疾不徐,恍若落地生根,行得紮實無比,雙手隨意揮灑,所指處陰卒復起,鬼將重生。不出數裏,紀若塵身後已多了一只浩湯大軍。

然而他雙眸中,只有那面飄揚不落的軍旗,再也沒有其它!

蒼野路途茫茫,說遠也遠,說近也近,遠近皆依人心。紀若塵在自己留在大營中央的太師椅中坐下時,鬼兵陰卒大軍以大營為中心結成圓陣,一眼望去,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數目何止十萬?

回想當初,趙奢以區區萬名陰卒,憑藉著這座並不如何堅固的大營,竟力抗十倍之敵而不倒,論智論勇,皆是罕見。

紀若塵端坐不動,閉目將息。十萬陰兵皆默然肅立,紋絲不動。大營周圍萬籟俱寂,一時只聞戰旗獵獵作響。

片刻,紀若塵雙目徐開,雙瞳中星光燦然,有若深藏了無盡星河。仿佛要與他瞳中星輝相映,整座大營忽然亮了許多,處處均被鍍上了銀芒星輝,空中更有無數不知從何而來的星屑,紛紛灑灑落而下。在場鬼兵陰卒何嘗見過這等情景,均仰首望向天空,茫然不知所以。一張張或猙獰、或木然的面孔皆被星輝映得忽明忽暗,塊塊光斑遊走不定。甚至有陰兵伸手試圖去捉下一兩點星輝來,然而星輝卻穿掌而過,哪裏能夠實實在在地觸到?

一時間,似乎星河決堤,將億萬星辰盡數傾瀉而下。

紀若塵右手伸出,掌心向上,虛虛一握,空中飛舞的億萬星辰立如見了火光的飛蛾,爭先恐後地飛來,匯聚在紀若塵掌心上成團融入。星輝看似無形無質,然而隨著進入的光芒漸多,紀若塵身軀慢慢膨脹起來。待最後一顆星辰也被他吸入,紀若塵竟然化成端坐時也足有十丈高的巨人。玄妙的是,座下太師椅居然也隨之變成恰合他身體的大小。

紀若塵長身而起,隨手握住旗杆,向上一提,旗杆即連根而起,變成他掌中一根巨矛。

紀若塵平舉旗矛,自左至右緩緩劃過半場陰兵,旗上那個紀字狂舞飛揚,說不出的張狂囂逸。隨著他的動作,神識如潮向四面八方湧出,直覆蓋了百裏方圓,方才嘎然而止。神識所及範圍內每名陰卒,都被悄然植入一點星屑。星屑入體,向來無知無識的陰兵鬼卒忽然胸中升騰起熊熊烈焰,只覺心潮澎湃,但想躍起殺敵!陰卒們此刻並不知道,他們胸中這股烈焰,名為戰意!

紀若塵雙目掃過蒼野上肅然立著的十萬鬼卒,道:“我今日賜你等神通,令你等知曉自己存在之義。從今以後,此旗所指,便是你等兵戈所向!蒼野之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大旗飛卷,噼啪聲中,直指鬼車巢穴。於是一隊隊陰兵在校尉將軍的驅策下,依序向戰旗所指處開拔。

鬼兵陰卒,無論排行幾等幾名,皆渾渾噩噩,只知依命行事,並無自己主張。極個別能夠有自己意識的陰兵鬼卒,若能活過數場大戰,吸收得數十名敵手的陰氣,便有望成為校尉將軍。而如統領一營鬼卒的大將軍,若非紀若塵這等靈智盡開、兇厲無雙之人,至少也須懂得運籌帷幄,方可在蒼野中生存。趙奢前世即是名將,進入陰間後不知得了什麽機緣,居然留得獨立的意識和前生軍戰記憶。雖然他本身戰力即使是與前任大將軍相比也嫌弱了,更無法同紀若塵相提並論,但統兵征戰,卻非尋常鬼族魔物可比。即使是鬼車、梼杌這樣的魔神,也在他手上吃了大虧。兩大魔神調集手下近十萬鬼兵,群起而攻,居然沒能攻下紀若塵留在蒼野的大營。在紀若塵重歸蒼野後,它們戰死於此的陰兵反而盡數成了紀若塵的部下。

鬼車梼杌成為魔神已不知幾千幾萬年,甚至比焢還要久遠得多。它們統率鬼卒陰兵本來遠不止十萬之數。然而蒼野陰氣有限,魔神更多時候是將鬼將陰兵視作進補之物,所以麾下兵卒絕不可能多到哪裏去。鬼車部下屢屢在趙奢手下吃了大虧,非但攻不下大營,反而憑空送了許多陰氣,令趙奢所率陰兵實力屢屢提升。痛定思痛,鬼車便停止進食陰卒,休養生息一段時日,又聯絡了梼杌,這才湊出十萬陰兵,險些攻破了紀若塵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