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斬罷落殘紅(第3/21頁)

紀若塵淡然應道:“它們本都是些不得超度、地府又不收的孤魂野鬼,只會無知無覺地遊蕩,此次機緣際會,沾染得了一點黃泉之氣,就此化形而成鬼府幽兵,四處蹂躪生人,以求發泄多年積怨。它們自以為一朝騰達,已是地府先鋒,可實際上仍不過是些遊魂而已。只要叫破此點,就會將它們打回原形。”

張殷殷本想問他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可是一望見紀若塵背影,忽然打了個寒戰,竟無法問出來。她正惶然之際,手上一暖,原來青衣已握住了她的手。

張殷殷心神立刻一松,輕輕地青衣耳邊道:“若塵他好象變了……”

青衣低聲回道:“公子剛剛體驗過千百次生死輪回的感覺,這個……自然會有些變化。”

張殷殷纖手輕輕一顫,忽然望向青衣,道:“剛剛為什麽所有的幽兵都向他而去,卻不理會我們?你一定知道的,告訴我!”

青衣側過臉去,不與張殷殷目光相接,只是怔怔地望著空余河床的洛水,半晌方道:“方才……是公子有意放出了生人之氣。這些鬼府幽兵嗜食生人血肉,聞到氣息,自然都擁了過去,哪還肯理會我們呢?”

夜空中高懸的巨大火球由紅轉藍,忽地一亮,光芒暴漲,隨即驟然炸開,一時間整個天幕上都是繽紛火雨。篁蛇昂然一聲長嘯,從火雨中飛出,再次盤踞在洛陽上空,準備著再一輪的沖擊。但在火光照映之下,可以看出篁蛇背鰭四翼均已燒得七七八八,體側數不清的金色巨眼也是焦的焦,暗的暗,沒有幾只完好無傷。

但遙遙望去,那紅藍兩輪圓月卻更加明亮,沸騰著誓要毀滅一切的光芒。篁蛇不斷發出陣陣低嘯,似在積聚力量,又似在向整個夜天示威。

咻咻聲中,四道蛇紋幾乎是貼著紫陽真人身體掠過,甚至將紋枰都切去小小一角,但紫陽分毫不動,只是仰望篁蛇,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它想逆天改命!”

說話間,紫陽真人也不看棋盤,隨手投下一子。

顧清微微一驚,沖口問道:“難道說因果輪回也是可以改變的嗎?”

紫陽真人微笑道:“這個貧道就不知曉了。不過對我等而言不可能之事,於酆都篁蛇來說,卻未始不能做到。”

顧清擡眼望向夜空中低嘯不休的篁蛇,默然半晌,方才收回視線,落向棋盤。須臾,她輕挽衣袖,在紋枰上鄭重投下一子。至此紫陽真人一條大龍眼位被破,全盤皆墨。別看顧清似在凝神奕棋,但她目光略顯遊離,顯然心中另有所思。

落下這子後,顧清道:“得罪了。”

紫陽擺擺手,呵呵笑道:“無妨!無妨!貧道奕棋,十有九輸,早已習慣了。”

就在此時,空中篁蛇全身一震,散出大團暗藍色黃泉穢氣,欲再行攻上天空。它身軀一動,後頸處忽然有毫光一閃。這道光芒雖然微弱,卻沒能瞞過紫陽和顧清,一老一少二人同時向夜天望去。

“神州氣運圖果然是在篁蛇身上,只是取得不易,洛陽又有無數外敵暗中窺視,真人務要小心。”顧清道。

紫陽真人袍袖一揮,紋枰連同棋子皆被收入袖中,然後長身而起,撫須笑道:“這個貧道自然知道。現下貧道要與同門匯合,以求寶物,你意欲何往?”

顧清道:“我傷勢已愈,算算時辰,若塵也該出洛陽了,我要過去看看。雖然他身上種有輪回往生咒,可保死後魂魄不散,但能夠少死一回,還是好的。”

紫陽真人與顧清下這一局棋,本意即是借紋枰療治她的傷勢,現在棋終傷愈,他也就不多作挽留,與顧清各自離去。

幽兵雖已盡散,但鬼馬、陰卒、風梟、夜鰲,這些應陰暗穢氣而生的鬼物陰兵一群群地冒出來,雖不甚強,卻勝在數量眾多,殺之不盡。因此從洛水到城墻邊這百丈距離,紀若塵走得仍是十分辛苦。桃木棍早在半途就已碎成了木絲,驅邪的符咒也用得一張不剩,逼得紀若塵只好擎出赤瑩。赤瑩雖然鋒銳無倫,又帶有炎攻之性,但對付這等借助黃泉穢氣而成的陰兵卻不大好用。且赤瑩一出,立刻將方圓百丈之內的陰兵都引了過來。不過三人周圍的陰兵本就不少,多點少點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前方不遠處就是洛陽城墻。

這一次紀若塵終於轉了些運氣,本是十余丈高的雄偉城墻恰好被篁蛇巨尾掃過,徹底塌成了一堆瓦礫。雖然洛陽城外也是陰風陣陣、鬼氣森森,但與城中遍地鬼蜮的地獄景象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若是換了其他人,多半會一路狠殺,盡快過了這最後的十余丈距離。然而紀若塵耐心極好,不疾不徐地前進著,大五行劍訣中的水行劍氣讓他使得個綿綿密密,分毫不露破綻,時時處處都行有余力。他甚至還能騰點心思出來算算真元的消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服一粒養氣丸,補充一些損耗的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