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妾心千裏最妖嬈 第十五章

嬌女約春情,狂客到杭州

別了枯木村,一路輕帆,舟快水急,大約在四月之初便至蘇杭。自從長江登岸,舟車相繼,在江南的水鄉驛路中一路迢遞,四月五日時即到杭城。

古城杭州,自古即為形勝之地,在天下頗負風景盛名。坐在馬車上,漸近杭城時,心裏嘀咕著一路聽來的杭州風景,張牧雲竟覺得路邊的景物也比以前見過的優美許多。路邊的草,坡上的樹,東邊的山,西邊的河,怎麽長怎麽像畫裏的一樣。就連那些鳥雀的鳴叫,聽到耳朵裏也覺得比家鄉叫的好聽得多。

如果說自然的風物可能是錯覺,那些沿路經過的民居卻確實不同。在別處只有大戶家花園中才能見到的亭台軒榭,此時卻散布在路邊的綠樹春蔭裏,或是黑瓦白墻、或是飛檐挑閣,在加上小橋流水,蝶舞鶯飛,一路看來就如同走在畫裏。小橋流水是眼前的妖嬈,路邊女子們甜糯的吳儂軟語便似是夢裏的呻吟。

草木煙籠的四月中在江南行走,當這天上午終於到達杭州城,穿過崇新門進了城,張牧雲便先帶人去找了家客棧住下。這家客棧名“襲夢軒”,剛開始張牧雲還以為是什麽名勝,走過了,等稍後在附近走了一圈,才發現這杭州果然有點意思,那些旅館客舍竟全是叫啥“玉林堂”、“倚秀閣”、“借竹軒”。走了這一遭,經過一番價格比較之後,才選了這家最便宜的“襲夢軒”。

在客棧的櫃台,張牧雲跟穿著文生公子襟的胖掌櫃打聽完價格,便好奇地追問他:

“請教店家,不知這旅館為啥叫‘襲夢軒’?”

問了問題,洞庭鄉下而來的少年還自作聰明地猜了一句:

“是不是因為附近晚上鄰居吵人,聲波襲來擾人清夢,便是‘襲夢軒’?”

“非也。”

掌櫃涵養甚好,一臉平和地答他:

“小店承襲夢之名,只因後庭花園遍植梨木,每年現下梨蕊綻放,花光賽雪,清香如海,每至夜深人靜入眠,有暗香穿楹,襲人幽夢,故名‘襲夢’。”

“噢,原來這樣。”

張牧雲臉色微紅:

“原來是梨花香氣襲夢。那掌櫃的,給我們來一間上房!”

“一間?!”

張牧雲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反應卻是各不相同。

櫃台裏的胖掌櫃,聞言之後打量打量眼前這群人,只見大大咧咧的小後生身後,卻是跟著四個青春明麗的少女。“一男四女只要一間房?”饒是胖掌櫃文質彬彬,卻立即也在心中叫了聲,“淫棍!”

客房掌櫃疑他好色,那四個女孩兒卻不以為然。

“難道又要弄什麽和衣而臥打地鋪麽?真是小氣鬼!”

見張牧雲又是這般作派,身後的月嬋哭笑不得。說不得,暗自埋怨了一句,她趕緊走上前來,跟掌櫃說道:

“嗯,你給我家哥哥來一間單獨的上房。我們幾個女孩兒家再開兩個房間,三間屋子連在一起。”

“善!”

胖掌櫃這才手腳麻利地給他們幾位安排好客房。

略去閑言。等張牧雲進了自己那間地字二號房,往房中一看,便暗挑大拇指。

原來,別看這家“襲夢軒”的價錢是附近客棧中最便宜的,可是這間屋內的陳設仍然十分精致特別。和以前在羅州胡混時瞅過的客房不同,這間臥室布置得竟是雅致清新。房中裝飾以粉白、淺翠、古黑三色為主,輕白紗帳、青翠帳穗、黑木雕花床,粉白墻壁、黑褐瓶架、白玉瓷瓶,再加上壁上掛的那副行書書法掛軸,若不是看到屋中床榻宛然,張牧雲還真以為進了什麽清高文士的書房。

此時離吃飯時候還有一時,張牧雲便仔細看了看那幅書法,見上面寫的是:

“錦帳開桃岸,蘭橈系柳津。

鳥歌如勸酒,花笑欲留人。

鐘磬千山夕,樓台十裏春。

回看香霧裏,羅綺六橋新。”

詩題為“詠西湖”。西湖……顧名思義,看起來應該指的就是杭州西郊的那座大湖了。

正在附庸風雅、搖頭晃腦地品讀掛壁書法時,那幽蘿便推門走了進來。

“哥哥在讀詩嗎?”

小妹妹崇拜地問他。

“是的。”

“對了幽蘿,”張牧雲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看得懂嗎?”

“不懂!我不識字的。”

幽蘿理直氣壯地回答。

“噢。”

張牧雲看著滿不在乎的小女娃,心說道:

“這樣小女娃不識字也正常,不過算是白白被關在書中一回。”

想了想他又問道:

“幽蘿,你和月嬋姐姐的房間都安頓好了嗎?”

“嗯!”

被張牧雲的話一提醒,幽蘿突然想起了此來的目的。只見這粉嫩玉娃兒仰著小臉對張牧雲憨憨地說道:

“我要和哥哥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