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天譴(第3/3頁)

我頭腦一片空白,緩緩倒下,快要變回原形之際,似乎有人接住我,然後騰雲駕霧地飛起來。熟悉的梨花香淡淡傳來,我想師父了。

睜開眼的時候,白琯在我身邊,酷似師父的面孔讓我腦中一片恍惚,以為自己回到解憂峰,可以隨意撒嬌的時候。

“師父姐姐!”驚喜的叫聲喚回我的神智。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燭光微搖。

我掙紮著想動,卻發現全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嘴唇幹得快裂開,正要說話時,旁邊有只修長漂亮的手遞上幹凈的杯子和清水,回眸看去,卻是月瞳正不安地抖著耳朵,滿臉討好地叫:“師父。”

誰是他師父了?

我不解,微微皺眉,看著白琯。

白琯轉了半響眼珠子,又扭捏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解釋:“那時候你暈了,是月瞳接住你,他死死抱著你,哭著說救命恩人要死了,不管誰來拉都又踢又咬,不肯放手。我說你沒死,他硬要跟著回來,怎麽趕也趕不走。狐妖本想發作,但樂青帶來了幾百鬼差,和她說了好半天話……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她回來就說這頭貓不要了,送給師父,隨你吃也好,煮也好,看大門也好。”

我不信:“那狐妖有那麽好心?”

白琯說:“她說月瞳是她寶貝幹兒子,只要你好好對他,將來給她一顆無上金丹做報答就好。”

無上金丹三千年才練成一爐,凡人服後能長生不老,青春永葆,我身為上位仙人,也不過分得一顆,至今不舍得吃。

這貪得無厭的狐妖,算盤打得真精。

白琯還在得意地說:“我還以為她會提什麽苛刻條件?不過是顆小小藥丸,師父是仙人,自然要多少有多少,我覺得阿月很可憐,怕他回去被欺負,就做主答應下來了。”

月瞳也很欣慰:“我還以為幹娘會要無數黃金首飾呢,看來她還是有些疼我的。”

白琯:“肯定是你不值錢,她才開這點價。”

月瞳:“嗯,她也經常說我不值錢。”

我給兩人一唱一搭,氣得說不出話來,歇了半響,才回了氣力,先對月瞳說:“那道天雷不是劈你的,我沒有救你命,你還是回去吧。”

“不管!你就是救了我,我生是師父的人,死是師父的鬼!寧死也不回去陪那些家夥睡覺,他們會用很多奇怪的東西,弄得我很痛很痛。”月瞳見勢不妙,死命往我懷裏鉆,耳朵上的毛害我打了幾個大噴嚏,直到白琯將他硬扯出去,又可憐兮兮地說,“我會乖乖的,會自己找吃的,你不要丟掉我好不好?”

白琯怒道:“你昨天才去鄰居家偷魚吃!信你才有鬼。”

月瞳被罵,一點也不惱:“白琯師哥不生氣,下次不敢了。你幫我拆了鎮魔符,是好人。我以後一定會聽師哥的話,冬天暖被,夏天打扇,還會幫你收拾周韶那混蛋!”

白琯:“算你識相。”

我還沒答應收貓妖入門,他們就開始拉幫結派了?

可曾將我這師父放在眼裏?!

我氣過頭,剛想開口,卻被口水嗆到,一陣咳嗽。

月瞳趕緊孝順地幫我拍背。

白琯滿臉救貓一命,功德無量的神情,求著我答應。還拉開月瞳的衣服給我看他身上無數傷痕,燒的、打的、什麽樣的都有,深深淺淺,重重疊疊,慘不忍睹。

我是木已成舟,百般無奈,看在月瞳命運悲慘,本性不壞,而且毛絨絨的樣子深得我歡心,實在硬不起心腸拒絕,終於應了下來。

月瞳很歡快地再度撲入我懷裏宣布:“我以後不陪別人睡覺了!我只陪師父睡覺!”

我差點被氣死。

“胡扯!”白琯很有義氣地打斷了他的胡鬧,憤憤然說,“我都還沒資格陪師父睡覺呢!你這剛進門的,一邊去!”

我拼著最後的氣力,將枕頭朝他們砸去。

兩個不省心的家夥,匆忙跑了。

胸口火辣辣地燒著疼,手腳僵硬得仿佛不屬於自己。法力喪失過度,讓神智又開始迷糊,不知什麽時候,強風卷入屋內,蠟燭猛地搖擺兩下,驟然熄滅。屋內陷入看不見盡頭的昏暗,蟋蟀的叫聲停歇,烏鴉不再悲鳴,空氣靜謐得仿佛凝固。

床沿震動,是高大身影緩緩坐下。

我恐懼地睜開眼,喝問:“你究竟是誰?”

長長的沉默過後。

低沉、沙啞,帶著誘惑的可怕男音,如絲綢般滑過:“我的名字叫宵朗。”

這個傳說中噩夢般的名字粉碎了所有希望。

我不停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