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雪中花

說殺便殺,來人看似光明磊落,實則卑劣無恥到極點;就在飛騎聽到聲音、尚未從震驚沖清醒的那一刻發動連綿攻勢,比偷襲更偷襲。

天空飄落無數張紙,似一張張奪命靈符。

不是符篆,因其沒有任何魔力;總計三百六十五張尋常宣紙,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殺!

年輪春秋與夏冬,盡數包含於三百多張紙內;普通的紙普通的墨尋常的筆,寫出不下於一萬個殺,字字如殺,字字含煞!

煞氣沖天!

……

煞氣不能直接奪人性命,甚至連受傷都不會,它唯一的作用是讓人驚慌恐懼,陷入暫時、或者一瞬間的失神。

呃,針對的不僅僅是人,對方的目的既不是陳山也不是那些軍卒,而是其座下的馬。

五千零一匹戰馬!

習律律一聲整齊嘶鳴,心神感受到一股巨大沖擊,五千零一匹久經操練的軍馬一起悲嘶止步……如何止得了。

馬倒人翻,碾壓沖撞,堆疊哀嚎,除極少數身手反應超出常人的精銳得以脫身外,大多數人被埋壓在屍骨中,頃刻間失去戰力,甚至生命。

空中望去,那條狂奔的雪龍被斬斷了脖子,龐大的身軀節節撞擊在一起,雷鳴般的嘶吼聲中翻滾向前,百米方休。

漫天風雪掩不住戰場悲涼,血肉與鎧甲糅合在一起,人喊與馬嘶相重疊,自那一堆堆肉山內傳出。

三百多張紙擊敗五千鐵甲,匪夷所思,如神跡。

凡與仙的差距在這場悲劇中畢現無疑,戰馬是牲畜,有著人類無法想象的忠誠,但卻沒有與之相配的膽魄。這是天生的差距,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轉移,適當的場合恰當的機會,抓住便可致命。

五千戰士合力,哪怕人人射出一支最最普通的弓矢,其力足以推山平海,令強悍修士為之卻步。然而戰鬥不是演練,更不是力量累加的數字遊戲,真正對戰的時候,最低級的仙人也有凡人所無法想象的神奇手段,讓那種理論上碾壓對方的優勢不復存在。

事實上,作為駐守一方的正規軍,每名統帥都需要考慮最極端情形出現時怎麽辦;修真世界裏,軍隊面對修士並不稀奇,絞殺魔獸更是家常便飯,本不應該如此。然而事情總有例外,假如這些紙符連幾匹戰馬都嚇止不了,應該羞愧的絕不是十三郎,而是那只自詡強大的老鳥。

煞氣不是神通,不會因對手數目攤薄,五千匹戰馬,個個感受到全部。這樣都不倒,金烏絕對會穿越虛空跑來研究一番,問一問那些戰馬是不是龍馬的種。

假如換個場面,換一種方式,五千人不說反擊反抗,便是伸出腦袋任由十三郎去砍,會不會累斷他的胳膊。

戰者,生死之道,詭術也。

……

……

“吼!”

悠長絕望的悲嗥聲中,陳山一飛沖天。懷著無可奈何的悲涼,自天堂摔落地獄的痛怨,還有因不是修士的不甘與憤怒,陳大帥刹那間陷入癲狂,失去最後一絲理智。

一刀未出,一箭未發,連對方的人都沒有看清,數十年心血便已虧耗一空;這樣的結局讓他如何去面對,怎能接受得了。

這五千人是他最後的依仗,最最牢靠的壁壘,傾盡無數心血才得以打造的鋼鐵之師;僅魔器就配備近千把,高階戰靈不下百人,還有數十名子嗣親族。

有什麽用呢?

人家說了一句話,撒了一把廢紙,或許還利用了自己的一絲疏忽,因過於期待才露出的幾處破綻,一擊建功。

失足便是千古恨,陳山失去了一切,沒有時間後悔,只想殺人。

白發飄飛,滿頭銀絲比雪花更白,目光含煞,濃郁殺意如利刀出鞘,陳山如一支筆直向上的箭,恨不得把天也鉆個窟窿。

“你是誰……是你!”

天空有兩人,一男一女,男如風女若冰,正以漠然輕蔑的目光望著自己,仿佛看的是一只風雨中苦苦求生的螻蟻。

陳山沒見過十三郎,但他一眼就認出,那名目光淡淡青年就是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蕭八指。至於那名女子,藍色衣裙上金絲鑲秀著醒目的標志,妙音門。

“原來如此!”陳大帥想通了一切,明白了軍隊為何不受掌控,也明白了蕭八指為何找上自己,為何能這麽快找上自己。

有什麽用呢?

看破永遠只是看破,什麽都代表不了,有用只有戰鬥,只有依靠雙手去奪,去搶,去爭得自己那一份。

身體彪射不停,陳山厲聲大喝:“妙音門,莫非要造反!”

有用沒用吼一聲,正牌冒牌叫一嗓,哪怕只是讓對方稍有猶豫,也改讓形勢略緩。陳山同樣精通戰謀,他也不在乎十三郎,雖然聽過對方不少事跡,卻沒有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