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七箭下天山

第一箭,一千兩百碼外。

“無恥……”

發出聲音的不是被射的人,而是兩邊的觀客;雪盜不用提,喝罵之聲驚天動地,便是坡上也有不少人叫出來,隨後意識到自己站錯了立場,閉嘴猶自連連搖頭。

精瘦漢子伸出的手指尚未收回,臉上輕蔑仍未消散,弓未動箭未出,箭矢已臨頭。

罵人不著急,也來不及;精瘦漢子神情驟變,本能地舉弓探手,左腋一抹。

晃動的感覺,如風。

“恥”字落音,箭芒已出,連珠三發。

空中一朵四射的花。

箭與箭的對撞,綻放的不是光華,而是一顆顆碎散的鐵粒。疤臉的弓是好弓,精瘦漢子何嘗不是;他是專業弓手,與疤臉相比力量或有不及,準與速卻超出太多,那張強弓更是精心打造,還附有仙法。

以事實而論,精瘦漢子射術比十三郎好太多了,不談精準,便是拾弓的角度、取箭軌跡都經過千萬次錘煉,精確到毫厘計。

移地相處,十三郎別說像他這樣以箭破箭,能否來得及發射都不一定;話說回來,他沒必要用那種辦法,只管反擊無需在乎對手怎麽樣。精瘦漢子所不知道的是,對手既然犯規在先,他大可移動身體嘗試規避後反擊,在不動用神念鎖定的前提下,十三郎的射術恐很難跟上其變,反會得到更多機會。

可惜他不敢,以往的戰鬥讓精神漢子明白,弓手比鬥比的就是快與準,一旦開始落在下風,想搬回來千難萬難。加之十三郎給他的印象頗深,箭與箭指尖的銜接很是淩厲,且本就搶了先機,哪能隨便退讓。

他要搶攻,以快打快,以準破快,以兇狠對兇狠,化解對方的無恥。

箭芒呼嘯,第一支箭矢尚未完全消散,第二支、第三支又將抵達面門。與之對應,精瘦漢子連珠三發,鐵矢仿佛被某種莫名之力吸引一樣迎面飛撲,箭箭接交。

三朵鐵花接連綻放,已有飛濺出的鐵粒紮破瘦漢的臉,絲絲鮮血順著面孔流下來,其慘其恨恰如他的眼神,放聲怒嘯。

“箭!”

……

人生五指,兩指挾箭而發,一次最多可連珠四射。哲射之比的時候沒有人這麽幹,因拇指不便,很難把最後一支搭準。以十三郎為例,之前阻擊時一次四發,此時也不能不改換方式,僅取其三。

但他畢竟搶到先手,攻擊發動的時候,精瘦漢子無論心理還是姿態都不在最佳,難免落入被動。三箭過後又是三箭,比之前更快,也更近。

十三郎的箭術雖然一般,前進的速度卻突然間暴增,如一股疾風呼嘯而過,仿佛一支箭。

一支不斷發箭的箭。

速度力量疊加在箭矢上,比之前更快!

精瘦漢子心裏的委屈憤懣無法描繪,也無人傾聽,通通化作一聲怒吼。

“箭!”

喊箭便是箭,那張強弓的弓弦驟然一亮,憑空射出一支箭矢!

一支光箭。

“無恥!”

這次開罵的不是雪盜,坡上親衛群情激奮,一個個扯著喉嚨大喊大叫,幾名按不住性子的親衛跳出戰壕,恨不得沖過去砍他一刀。

仙法!那是仙法!

雖只有一道,但其本質已顯,精瘦漢子的弓是魔器,且不是凡品!

這是作弊!赤裸裸地作弊!

群情憤憤,一場本該壯闊激烈惹人懷念的哲射大比變成如此模樣,讓人說什麽才好。

憤怒過後,人們心裏同時泛出憂慮,先生該怎麽辦?

強弓再強也是凡物,怎與仙法相比?假如先生死在這場不公平的比鬥中,後面怎麽辦?

不得不說人心真的很奇怪,比鬥開始的時候,很少有人想到十三郎落敗怎麽辦。按照道理講,他本可大大方方拒絕這場比試,算不得丟人。

不是嗎?懂箭的人個個都看得出,先生並不像對方那樣專精此道;人家是文人,是教書先生,有把子力氣那也是天生,憑什麽和你這麽玩?

沒拒絕,就意味著接受規則,意味著要按照哲射比試的章程進行。可誰又能想到,這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書生有著一副與其面容完全不相配的狡詐心腸,竟當著千百人的面耍詐!

沒等親衛從羞恥的感覺中醒過神,對方居然還了一手,居然……也耍詐?

“無恥!”

“不要臉!”

“他沒資格成為哲射!”

喝罵之聲此起彼伏,連雪盜都不例外。至於作弊誰先誰後,精瘦漢子是否有理……沒有人再計較。事實擺在眼前,十三郎可以不懂規矩,精瘦漢子不行;他是射手,矢志成為哲射乃至神級哲射的射手,怎麽能這麽幹?

“榮耀啊!榮耀何在!”不少人頓足捶胸憤怒聲討,為十三郎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