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寒雪映紅梅,長街落孤墳!

“有點意思!”

木樓直廊手扶欄,白衣青年面有微笑,說道:“委實有點意思。”

在他身後,苦叔面色冰冷依舊,旁邊卻多出一名青衣書生,目光隱隱閃動,不知在思量什麽。

五離城的冬天不算冷,木樓前栽種的那株梅花樹因為沒有寒冽氣的吹剪,顯得懨懨提不起精神;一根輕枝斜斜伸到青年身前,上面點綴著幾顆粉紅嫩白的蓓蕾,慵懶中透出嬌柔。

清寒的微風偶過,斜枝漸擺,束緊的花瓣卻紋絲不動,靜靜地展示著驕傲,還有守候風霜的嶙骨。

青年低下頭,望著因與衣袖摩擦蹭下的幾粒苞粉,有些皺眉。他心想梅花看似鐵骨錚錚,實際上終不過是弱姿蒲柳;連這樣的愛撫都承受不起,怎麽能稱得上花中君子?

所謂傲立風霜俏枝頭,不過是根莖支撐下的短暫風光;若真有苦寒,怕也只能落個殘花飄落染汙泥的下場。

心緒突覺煩躁,他說道:“有些假。”

苦叔如標槍一樣挺立,對青年的話恍如未聞。青衣書生接過話頭,說道:“十幾歲的年齡能做到這樣,已屬不易。”

“說的也是。”

青年適時清醒過來,不禁有些自嘲,說道:“難道這就是求賢如渴?”

書生說道:“媚夫人說,這位八指少年身上的煞氣極重;一旦顯露,能讓她全無反抗的勇氣。我曾近距離觀察過,竟絲毫不能看出端倪。但從他的出手看,此人看似心性溫和,實則狠辣之極。少主若是想用他,還需留意些。”

苦叔忽然冷哼一聲,面露不屑。青年有所察覺,說道:“苦叔怎麽看?”

苦叔說道:“惺惺作態而已。”

青年搖頭,說道:“蘇媚修為雖低,直感還是信得過的。”

苦叔說道:“功法被破,反噬後心怯,正常。”

略頓了頓,他說道:“少主若不信,老朽一試便知。”

青年為之啞然,心想還是不要問你的好,反正不管什麽事情都是這句話;然而苦叔與那位少年如出一轍,都是出手不留絲毫余地,怎麽能說試就試。

他說道:“有他們就好,正好可以看看此人的真正實力,還有……”

書生此時開口道:“少主可是擔心他的心性和身份?”

青年微微一笑,說道:“臨戰前,他還要顧忌到一個小姑娘的感受,心性無需掛懷。至於身份,不過是小事。”

“管他是什麽身份,既然待在穆家寨那種地方,如今都不過是流浪之人。難不成以我燃靈少主之尊,還用不得他不成。”

“話又說回來,假如他真有什麽了不得的背景,豈不是正好。我既不揭破也不刁難,不枉為一樁善緣。”

書生猶自不放心,說道:“假如他是得罪了什麽人……”

青年揮手,說道:“燃靈族雖不復往日風光,也不是誰都能欺在頭上。魔域之中,能讓我忌憚的本就不多,他一個弱質少年,又能有什麽了不起的仇家。只要我得到聖子資格,還能有什麽扛不下的事情。”

聽了青年的話,書生斷定少主確實動了惜才之心,隨之說道:“既然是這樣,不如我現在過去。此子終只是十幾歲的少年,萬一被怒旗使他們所傷,未免不美。”

“不用。”

青年的表情變冷,說道:“我不在意他的來歷,不等於別人不在意。他如果被殺,同樣是幫了我的忙。”

書生身體微寒,心知少主終不像表面那樣信心滿滿;在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之前,依然用的是假手於人的辦法。

一陣寒風忽然吹過,朦朧的天空中,片片晶白隨之飄落;瓣瓣點點逐漸濃稠,竟有些擁擠的模樣。那株梅花高興起來,枝條輕輕擺動著,好似要舒展筋骨,盡情鬥一鬥那象征著冷艷的冬淩。

“下雪了?”

青年望著落在潔白衣袖上的一點皎潔,略有些失神。

書生也有些奇怪,擡頭看看天,自語般說道:“剛才還不覺得,怎麽突然就下雪了呢?”

疑惑中兩人都沒有察覺,那根梅枝正從青年的身邊挪開,枝上的幾顆蓓蕾正以可見的速度怒放,好似在嘲笑某人的輕狂。

“下雪了。”苦叔肯定地說。

……

……

點點雪花紛揚飄落,被清寒的風吹成各種形狀,如天道之手輕撫大地,透出一股別樣祥和。

地面上,一朵巨大的血梅綻放。雪花落在其中,融化並將之稀釋,塗染出更多嬌艷,抑或是淒厲。

梅花中央,一團汙濁的人體輕輕扭動,間或發出幾聲悲嚎;沙啞、哀怨、絕望。

五離城歷來少雪,縱是隆冬三九,人們也很少見到這些白色精靈的蹤跡。然而不知為何,眼下不僅時節未至就已落雪,還來得特別猛烈。初時不過片片點點,轉眼就已是遍地鵝白;天空更仿佛化作了棉絮之海,紛灑盤旋,竟有了狂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