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公子琮順勢攬住晏薇的腰,說道:『別怕,有我呢!既然召你來,就絕不會讓你有危險,你只要盯住我的脈象便是,其余的不用你操心。』公子琮依舊攜著晏薇的手,走在湖畔的甬路上。

  一路過來,所有的人都在路邊避讓,對他們兩人躬身點頭,注目致意。晏薇在人叢中看到了之前見過的那個女子,遠遠地站著,沖她微笑。

  “上船吧!”公子琮解開纜繩,兩人一舟,就這樣飄飄蕩蕩駛離湖岸,卻又不劃向湖心小島,就這麽任由它在湖中擺蕩著。

  公子琮似乎松了一口氣:“沒辦法……隔墻有耳,有話只能到這裏來說。”周圍是空空蕩蕩的開闊水面,一葉孤舟飄蕩,這樣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人偷聽。

  晏薇忙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公子琮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覺得食物中有古怪……一個多月前寒毒發作過一次,那次發作的情形,又似乎和之前發作的狀況有所不同。於是我留了心,有些東西便丟棄不吃,日常也到處走走,到那些民家索些食物,後來……我為了麻痹他們,又假裝發作了兩次……”

  晏薇沉吟道:“看脈象,倒不似有太大變化……”

  公子琮道:“是否因為我第一次發作之後便注意了,再沒攝入新的毒物,因此對臟腑尚無損害?”

  晏薇搖頭道:“我對毒理並不精通,你這病症,也只憑著父親的一張舊方醫治,若讓我說出這裏面的子醜寅卯,我還真是一句都說不出……”

  公子琮長嘆一聲,默然無語。

  晏薇問道:“就不能離開嗎?”

  公子琮道:“君父之命,怎能違背?”

  晏薇道:“那便要找出到底是誰下的毒。”

  公子琮嘆道:“談何容易。這裏有三種人:兵卒是各地調防來的;仆從是原來懷都的戍卒,來源其實和原來那些人一樣,不可信任;唯有那些難民,倒是清白的,也虧得有他們,我還有地方覓食,這也算是行善緣、結善果吧……”

  “那個熊娥呢?”晏薇問道。

  “她是當年和我一起來這裏的兩個宮婢中的一個,還帶了一個女兒來服侍我,君父特地派她們來,想必也是一番念舊好意……”公子琮說到這裏,便止住了。

  晏薇道:“我倒是覺得這人古古怪怪的!”

  公子琮一把拉起晏薇的手,說道:“你也這麽覺得嗎?”

  “是啊,她好像在偷聽我們說話,而且你見到她,肌肉就會繃緊。”晏薇點頭道。

  公子琮頹然放開晏薇的手,說道:“到底是你也發現她不對勁,還是只是覺得我對她態度不尋常……是我多疑了嗎?”

  晏薇想了片刻,說道:“我也說不好……你一開始是怎麽覺得她不對的?”

  公子琮道:“既然見了她,我自然要問清楚我八歲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可她的回答不盡不實……”

  “哦?”晏薇眉毛一挑,“她怎麽說?”

  “她只說和另外兩個人,睡得迷迷糊糊的,醒來時便發現已經身在谷外了,一路被護送回了懷都,繼續在宮裏當值。可是她們的應用之物,連一片布、一縷絲也沒留下,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若僅僅是這樣,為什麽收拾得如此幹凈徹底?”

  “另外兩個人呢?現在在何處?”晏薇問道。

  公子琮嘆道:“都已經過世了……”

  晏薇嘆息一聲:“哦……那大王怎麽說?他們回去繼續當值,總要有個說法。”

  公子琮搖了搖頭:“沒有說法……君父早已不記得那麽年深日久的瑣事了……整個內廷,整個懷都,似乎並沒有誰在意我的生死存亡……”

  晏薇見公子琮淒然欲絕,心中惻然,輕輕地牽拉兩下他的衣袖,問道:“那些仆從的輪換呢?還有份例的賞賜?還有怎麽從三年一輪變為三月一輪的?還有,為什麽這些人會從那麽許多分散的地方調來?大王總不會一個都不記得了吧?”

  公子琮執起晏薇的手,苦笑著說道:“輪換、賞賜各有定例、儀程,符信由不同官吏執掌,便如雞司晨一樣,一年年按照舊例去做,誰也不問因果。至於輪換時間變動,君父說是那年齊國和姜國退盟,我國對姜國用兵,舉國征調兵力,病弱不能戰的才派到我這兒來,打亂了舊例。那次和姜國一戰經年,之後又和縉國交戰數年,後來也就變成定例了……”

  晏薇疑惑道:“這麽說……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並沒有什麽陰謀?”

  “你覺得呢?”公子琮反問道。

  “……我不知道。”晏薇搖頭,“太亂了,我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