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鴻雁於飛,肅肅其羽(第2/3頁)

  晏薇聽到這是個墓室,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問道:“那他們……那些人,不知道這裏嗎?”

  公子琮道:“這谷中先後建了幾十處機關,他們交接時並不特別在意,年深日久,很多也就湮沒了,後來的人並不知曉。這一處和另外一處樹屋,他們完全不知,這一點我有十足的把握。”

  晏薇略略松了口氣,又一指洞穴深處的一個通道說道:“那裏……又是什麽地方?”

  公子琮笑道:“那裏是一處盲道,只有幾十步深,可作如廁之用,那些有毒的藥汁,也可傾倒在那裏。”

  黎啟臣卻是手腳不停,忙著收拾三人帶來的行李。除了治病應用的物件和一些什物,再有就是三張碩大的熊席了。那熊席並不是整張熊皮,而是熊皮裁成一寸寬的毛條編織而成,席紋重疊處相當於兩張熊皮的厚度。編好之後再用角梳把毛全部梳向一側,毛最長的地方足有一尺,人置身其中,會被熊毛完全包裹住,無需蓋被,即使是嚴冬也不會感覺寒冷。

  公子琮道:“就算是盛暑,這裏也甚為陰冷,況且之前並未預料到會有這麽多人,只準備了一張床。”說著用手一指,一側墻邊一張竹床,竟和那竹屋中的一模一樣,這種寬窄大小的床,供一人臥眠正合適,若是兩人,就只能相擁而眠了。

  晏薇道:“那就要有兩個人睡在地上了?”

  公子琮答道:“正是!”說著走到那床前,取下床上鋪的茵席和錦褥,環顧了一下,走到床頭燈下的位置,將它們並排鋪好。“這裏地氣溫和些,就寢正相宜的。”又轉頭對晏薇一笑,“莫不信這些,不信你就睡到那盲道口試試,陰風陣陣,定然擾得你睡不著。”

  聽了這話,晏薇不禁又打了個寒噤,輕輕去拉黎啟臣的衣角。黎啟臣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兩下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又拿過熊席,一張鋪在床上,另兩張鋪在茵席和錦褥上。

  晏薇問道:“誰睡床?”

  黎啟臣和公子琮幾乎同時開口,黎啟臣說的是:“自然是公子。”公子琮卻道:“自然是你。”兩人說完,不由得對望一眼。

  黎啟臣偷眼去看晏薇的臉色,卻見晏薇咬著下唇,細細想了下,說道:“還是公子吧!你的病輕忽不得,萬一有點意外就後悔莫及了,黎大哥的病倒是不妨事,我是醫生,你們是病人,得聽我的!”

  忙了半夜,黎啟臣反而睡不著,那熊席的厚毛包裹著身體,幹燥而溫暖,絲毫感覺不到潮濕,鼻端是皮張特有的淡淡腥味和臊氣。但真正令黎啟臣睡不著的,是身邊安睡的晏薇。雖然那熊席甚闊,即使兩席並列,兩人也距離三尺余,再加上厚厚的熊毛,既看不到,也嗅不到,但就是覺得心猿意馬。以前寄宿在晏薇家,畢竟是分室而眠,此刻雖不同席,但這樣並排而臥卻是第一次。側耳細聽周圍動靜,卻全然聽不到什麽,沒有深酣的深長呼吸,也沒有翻身的聲音,也許三人都沒睡,各懷心思,難以成眠。

  小小的炭盆上,溫著一盂水,水將沸未沸,細小如魚目的水泡從盂底緩緩升起,微微有聲。火只有這麽一點兒,熱水供不上,黎啟臣的藥浴用浸浴是不成了,只能用沸水浸泡出的藥水擦洗。

  公子琮早已敷了藥,這次已是第二輪,癢麻感輕了很多,在室中踱來踱去。

  晏薇道:“這裏看不見天光,不辨晨昏,若是錯了時辰,恐怕就不好了。”

  公子琮也不答話,走到一處,伸手在頭頂一拉,一朵圓輝豁然出現在地面,原來外面日光正明。

  黎啟臣凝目看過去,只見公子琮手拿一個木塞,頭頂的土層中,嵌著一個手腕粗的陶管,想必是通向地面的,今天正是晴天,日光漏下來,灑在地面上。

  晏薇笑道:“這樣我就不擔心了,你想得真是周到!”

  公子琮嘆道:“平素也沒人跟我說話,只能一個人亂想,想得多了,自然就周到了……”

  黎啟臣見他本來好好的,突然又落寞下來,忙岔開話題問道:“公子可否看出現在的時辰?”

  公子琮道:“大約是午時三刻的樣子……”

  晏薇奇道:“你怎麽知道的?”

  公子琮長嘆一聲,道:“我十七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季節,我在這裏藏過三天……那三天天天看這日影,什麽時辰,走到什麽地方,我計算得清清楚楚。我一個人,只忍了三天,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像在囹圄……沒有人,更覺得冷,周圍鬼氣森森,寒夜裏無論怎樣也睡不著,不像昨夜,聽著你們的呼吸,便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