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蒼天有意磨英骨青眼何人識使君

幸虧陳石星練了三個月的上乘內功,這迷香雖然厲害,一時之間,卻也未能令他昏迷。此時他咬破舌尖,疼痛的感覺登時驅散了渴睡之意。陳石星摸出一顆解毒的藥丸放入口中,心想:“老人家常說錢財不可露眼,賊人想必是因為看見我這‘窮小子’能夠拿出金豆,故此就來暗算我了。”想至此處,驀然一省:“路過賊人怎會知道我有金豆?看來十九就是這間客棧的住客。”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一個好似熟人的聲音道:“對付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其實用不著花這許多心思,我看行了。”另一個賊人道:“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這小子是懂武功的,多待會兒。”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而且捏著嗓子說話,陳石星不敢斷定是否就是幫忙他的那兩個客人。

過了一會,大概那兩個賊人以為陳石星定已昏迷,大著膽子,推開窗子,便跳進來,落地無聲,似乎輕功也還不弱。

陳石星本來是枕著雲浩給他的那柄寶刀睡覺的,假如他用寶刀對付賊人,出其不意,要殺這兩個賊人也是不難。但他心地仁慈,怎會胡亂殺人?反而把行囊推到床後,暗自想道:“倘若真是那兩個客人,他們曾幫過我的忙,我把他們嚇走也就是了。”

說時遲,那時快,賊人已走到床前,向他抓下,一抓抓空,陳石星霍地坐了起來,說道:“朋友,你要錢用,這裏有幾顆金豆,你拿去吧。”口中說話,便即用敏捷的手法,把三顆金豆,塞入那賊人手心,跟著將他一掌推開。

不料他心地仁慈,賊人對他可並不仁慈。另一個賊人撲將上來,五指如鉤,倏地便來叉他喉嚨。給他推開的那個賊人更狠,竟然拔出刀來便斫。

陳石星大怒,聽聲辨器,騰的飛起一腳,黑暗之中,竟是不差毫黍,踢著那人手腕,當的一聲,鋼刀飛出窗外,跌在地上。

另一個賊人沒叉住他的喉嚨,變招抓他肩頭的琵琶骨,琵琶骨是人身要害,倘給抓碎,多好的武功,氣力也是使不出來。陳石星此時已是從床上跳下,一個側身,用了一招“鐵門閂”的招數,拗他手臂。這個徒手的賊人可比那個持刀的賊人高得多,一個沉肩縮肘,反手擒拿,只聽得“嗤”的一聲,陳石星衣裳給他抓破。失了刀的那個賊人退而復上,呼的一拳,從他背後擊來。陳石星同時應付兩個賊人,可就有點難以兼顧了。正在吃緊,武功高的那個賊人忽地“哎喲”一聲,好像是受了傷。

陳石星反手一拳,打著另一個賊人,正中他的胸膛。賊人悶哼一聲,“砰”的一腳踢開房門,和那個受傷的賊人不約而同的逃了出去。陳石星暗暗叫了一聲“僥幸”,心裏好生納罕,“頭一個賊人本領平常,後來那個賊人,武功可是在我之上。奇怪,我相信我並沒有打傷他,難道是有人暗中幫了我的忙了?”

他本來只想趕跑賊人,目的已達,當然也就不去追了。當下連忙點燃燈火察看,看看有否失掉東西。

燈火一燃,首先發現的是跌在地上的一個盒子。正是雲浩用以收藏劍譜的那個盒子。這盒子是有機關的,不懂開法,盒蓋一觸便會彈開,裏面立即伸出六把小刀,交叉穿插,織成一片刀網。此時這盒子是打開的,但小刀已縮回去了。陳石星恍然大悟:“原來是這盒子幫了我的忙。”料想定是那個賊人,偷了他的盒子,卻給盒子裏暗藏的小刀割傷了他的手指。

幸好張丹楓手錄的那幾頁無名劍法和雲浩所留的拳經刀譜都還藏在盒中,並沒有失。陳石星松了口氣,蓋了盒蓋,放入懷中。再提燈察看,一看床上,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他的行囊不見了!

行囊裏的一套破衣服算不了什麽,但雲浩那柄寶刀也在行囊之中,可是不能失掉的。剛才他把行囊推入靠床的一邊,用被窩蓋住,就是恐防照顧不周,給賊人順手牽羊。哪知雖加小心,還是給人偷走。還好,傳家之寶的那張古琴並沒有失掉。

店主和住客聞聲驚起,此時方始陸續來到他的房中。這間小客棧總共不過五個住客,連同店主和他,也不過七個人,已是把他的小房間擠得滿滿的了。

客人七嘴八舌的向他發問,陳石星哪有心思和他們細說,簡單的答了幾句,一面敷衍他們,一面卻是暗中注意那兩個幫過他的忙的客人。

一加留意,果然有所發現。只見那個勾鼻深目的虬髯大漢,中指用紗布包裹,血漬隱約可見,短小精悍那個漢子說話時好似上氣不接下氣,每說幾句,咳嗽一聲,不時揉搓胸口。

陳石星疑心大起,想道:“那兩個賊人聲音和他們相似,身材也是一高一矮,看來準是他們無疑。”

客人們聽說他只失了一個行囊,行囊只有一套破舊衣服和一些零星用品,遂都不以為意,笑道:“這小偷也算是倒黴了,我還以為你失掉什麽值錢的東西呢!”言下之意,好像還在責怪陳石星不應大驚小怪。店主人冷笑道:“我們這個地方,從來沒有小偷,小店開張幾十年,也從未發生過竊案。想不到一有小偷,第一個就光顧你。不過這小偷也真奇怪,為什麽他不揀有錢的客人下手,卻要偷你的破衣!”有一個好心的客人道:“或許是外來的小偷,黑夜中摸進店來,也不知哪個客人有錢。小哥,你再仔細看看,可有失掉銀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