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沐猴僭位徒貽笑屠象逞威起殺機(第2/8頁)

鐵摩勒心想:“這哪裏像是個‘天子’賜宴?我義父做綠林盟主的時候,每逢做了一筆大生意,也必然大宴手下的頭目,和今日的情形倒是差不多。但我義父那些頭目,還不似安祿山這些官兒般的醜態畢露。”

安祿山本是胡人。他所屬的諸番部落頭目,聽說他做了皇帝,都來朝賀。安祿山有意炫耀富貴,行宮的禦苑裏百戲雜陳,極盡聲色之娛,讓他們的隨從可以在禦苑各處隨便閑逛,盡情享樂。安祿山自己則在園中的百花亭裏,和這班諸番頭目(美其名曰‘使臣’的)飲酒取樂,他手下有地位的將軍和大臣,才有資格在亭中作陪客。

薛嵩、聶鋒二人的職位是“龍虎上將軍”,又是安祿山“禦旨”召他們來的,因此要去百花亭作陪客。鐵摩勒是衛士,卻不能進百花亭去。

園中處處陳列有酒食,可以隨意取用,鐵摩勒樂得自由自在,而且混在人叢之中,也可以遮掩自己,百花亭中他認得一個是王伯通,至於哪個是羊牧勞,他就不知道了。

鐵摩勒正在四面張望,忽聽得有人叫道:“大象來了,快快閃開!”只見一群象奴,牽了四頭大象,在百花亭外的那片空地上一字排開。

鐵摩勒心裏奇怪:“宴會之中,要這些大象來作甚?”一個醉醺醺的官兒似是發覺了他的傻態,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膊道:“你不懂麽?新奇的玩意兒快上演了!”

原來這些乃是宮中的馴象,當初天寶年間,玄宗注重聲色玩樂,每至宴酣之際,命禦苑掌象的象奴,引馴象入場,以鼻擎杯,跪於禦前上壽,都是平日馴練熟的。又嘗教習舞馬數十匹,每當奏樂之時,命掌廄的圉人,牽馬到庭前,那些馬一聞樂聲,便都昂首頓足,回翔旋轉地舞將起來,卻自然合著那些樂聲節奏。宋人徐節孝曾有舞馬詩雲:“開元天子太平時,夜舞朝歌意轉迷。繡榻盡容麒驥足,錦衣渾蓋渥窪泥。才敲晝鼓爭先奮,不假金鞭勢自齊。明日梨園翻舊曲,範陽戈甲滿關西。”說的便是這段史事。

當年此等宴會,安祿山都得陪侍,好生艷羨,今日反叛得志,便欲照樣取樂,故此叫唐宮原來的象奴將那些馴象牽來,叫他們表演,好令諸番頭目驚異。

果然人們都紛紛圍攏過來,安祿山叫一個太監走到場中,向眾人宣言道:“聖上受天命、為天子,不但人心歸附,就是那無知的物類,也莫不感格效順。諸位請看這些大象擎杯跪獻,等下還有駿馬聞歌起舞!”這話說了,人人都睜大了眼睛,等著看新奇的玩意!

不料這些大象竟然不聽號令,象奴喝了三通,它們仍然僵立不動,並未跪下。象奴把酒杯先送到一個大象面前,要它擎著跪獻,那大象卻把鼻子一卷,將酒杯卷了過來,拋出數丈;另一頭大象更糟,把遞酒杯給它的那個象奴也卷翻了!登時令得安祿山左右盡皆失色,諸番頭目,不懂禮儀,更忍不住掩口竊笑。

原來這幾頭大象,雖然都是教習熟了的馴象,但它以往每次獻酒,都只是獻給玄宗皇帝一人,因而早已成了習慣。如今它們見這個南面而坐的安祿山,雖然也穿著龍袍,卻並非它們見慣的那個人,因此它們也就不願做慣常的動作,甚而發了脾氣了。

安祿山聽得竊笑之聲,又羞又惱,大罵道:“孽畜可惡,膽敢欺君,將它殺了!”象奴面面相覷,要知每頭大象,都有千來斤重,要他們將大象擊殺,他們哪有此力?

忽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走出來道:“主上息怒,這殺象的差使,交給奴婢吧。聽說象鼻味道甘美,這些大象膽敢欺君,等下就叫禦廚將它們的鼻子拿來佐膳。”

安祿山這才轉怒為喜,拍掌笑道:“羊總管此議,妙哉!妙哉!你們都來瞧羊總管的殺象手段!”

那老人走進場中,不動聲色地到一頭大象身旁,那頭大象以為他是來撫弄它的,雖然不很願意,尚未發怒。那老頭也並不怎樣用力,果然似是撫弄一般,輕輕一掌擊下,只聽得轟隆一聲,就像倒下了一座山,那頭大象已給他一掌擊斃了。登時彩聲雷動,那些番邦頭目不懂內功奧妙,更是嚇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叫得出聲道:“這位羊總管敢情是天上的雷神下凡麽?怎的如此厲害!”

鐵摩勒這時已知道了此人便是羊牧勞,也禁不住吃了一驚,“如此看來,這魔頭的綿掌功夫,果然已到了最上乘的境界,看來我只怕接不了他的七步七掌。”

這時,那另外三頭大象已知羊牧勞來意不善,三頭大象從三面向他沖來,三條長長的象鼻就似軟鞭子向他卷去。羊牧勞有意賣弄功夫,橫掌如刀,一掌削下,將最兇的那頭大象的鼻子削了半截,那頭大象痛得嗚嗚大叫,遍地打滾,羊牧勞哈哈大笑。第二頭大象的鼻子卷到,羊牧勞又故意讓它卷了起來,卻使出了分筋錯骨手法,在它鼻子的軟筋上一捏,那大象空有千萬斤氣力,鼻子已軟綿綿地失了勁道,身上的氣力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