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百年霸業隨流水一片機心起大波(第3/6頁)

鐵摩勒怒道:“你狂什麽?你家也不過是仗著空空兒罷了。”那黃衫少年道:“是我爹爹放你們走的不是?”他見南、鐵兩人衣裳整潔,身無傷痕,要是曾和空空兒交手,決不可能這樣全身而退。南霽雲面上一紅,道:“是又怎樣?莫非你不服氣,要將我們留下麽?”那黃衫少年笑道:“我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不過,你也不必在我的面前再逞好漢了。我爹爹既然放你下山,你就盡管走路吧!”令旗一擺,左右讓開,南霽雲不知怎的,自從那日之後,一直就對這少年有憎惡之感,如今聽了他這番譏刺,怒氣更增,剛要發作,猛地心頭一跳:“我剛才還勸鐵摩勒不可輕舉妄動,怎的我卻反而失了常態了。”當下把沖到口邊的回罵咽了下去,攜了鐵摩勒便走。

再走了約莫十裏光景,南霽雲眼利,遠遠瞧見前面一棵樹下有兩個人,正是段珪璋夫婦。南霽雲喚道:“大哥、大嫂,小弟和摩勒來了!”段珪璋應了一聲,聲音蒼涼之極,竇線娘目光呆滯,默然不語,直聽到鐵摩勒在她面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才好似在噩夢中醒來一般,全身抖了一下,顫聲道:“怎麽啦?他們,他們——”鐵摩勒哭道:“我義父死了,四位叔叔也全都死了。姑姑,你,你——”竇線娘知道鐵摩勒是要請她報仇,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沉聲說道:“是空空兒下的毒手麽?”鐵摩勒道:“不,是王伯通那個女兒,這小丫頭比空空兒還要狠毒三分。姑姑,你——”竇線娘神色如冰,冷得令人心裏發抖,鐵摩勒不覺噤聲。

出乎意外,竇線娘並沒有哭,但那神情比號啕大哭更要令人難過,過了好一會子,始聽得她喃喃自語道:“我怎有面目見我的哥哥於地下?珪璋、珪璋——”

段珪璋淒然說道:“線娘,別的事情我可以從命,只有這一件事情,我不能從命。”他們夫妻倆心意相通,段珪璋知道妻子想說的是什麽,而竇線娘也知道丈夫是為了守他與空空兒的信諾,決不肯為她兄弟報仇了。

竇線娘忽地擡起眼睛,說道:“大哥,我今生今世只求你一件事情了,這事情是你可以做得到的。”段珪璋道:“什麽?”竇線娘道:“你雖在村子裏開過武館,卻並未收過一個真正的徒弟。我要你將摩勒收做衣缽傳人。摩勒,你願意拜你姑丈為師麽?”段珪璋、鐵摩勒均是一怔,但隨即兩人都懂得了她的意思,鐵摩勒立即跪下叩頭,向段珪璋行拜師大禮。

拜師的大禮是要行三跪九叩首的,鐵摩勒剛剛磕了一個響頭,段珪璋忽地叫聲:“且慢!”將他扶起。

竇線娘道:“怎麽,你不願收他為徒?”段珪璋道:“不,我這是為他打算。他應該找一個比我更高明的師父。”鐵摩勒道:“姑丈,我但求學得你這手劍法,於願已足。”段珪璋苦笑道:“即算你學了我全身的本領,也還是抵敵不過空空兒,又有何用?”鐵摩勒道:“但若用來對付王家父女,那卻是綽有余裕的了。我想王家也總不能永遠留著空空兒做他們的保鏢。”

要知段珪璋夫婦已向空空兒立下誓言,從今之後,不再管王、竇二家之事,所以竇線娘要丈夫收摩勒為徒,實是指望由鐵摩勒代她報仇,段珪璋本意不願再卷入漩渦,但一來為了不想妻子終生難過;二來他也是的確喜歡鐵摩勒這天生的習武資質,因此躊躇再三,終於想出了兩全之計。

段珪璋扶起了鐵摩勒,卻對南霽雲道:“南兄弟,我想請你將摩勒攜到襄陽,拜見令師,並請你代為進言,求令師破例將他收為門下。”南霽雲道:“鐵寨主生前與家師交情相厚,家師也曾屢次叫我打聽摩勒的下落,這事十九可以如願。”

段珪璋道:“摩勒,你我相處多時,如今分手在即,我雖然不能收你為徒,卻有一件小小的禮物贈送給你,也算是我夫妻的一點心意。”說罷,將一本劍譜拿了出來,交給鐵摩勒道:“這是我家傳的劍譜,並附有我這二十年來學劍的心得,你拿去吧。其中重要的劍訣,我都曾經給你講解過了,你仔細琢磨,以你的資質,學起來不會很費力的。”

鐵摩勒驚道:“姑丈,這、這怎可以?我,我怎能要你的傳家劍譜?”段珪璋道:“這本劍譜我已熟背如流,我的兒子又還小,你先拿去,要是我的兒子能脫災難,將來長大成人,你再交回給他也還不遲。”竇線娘也道:“傻孩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拘泥什麽名義?姑丈不肯收你為徒,是為了有更好的安排,怕亂了武林班輩。你若能夠好好的用這本劍譜,不辜負你姑丈給你的這番心意,我將來還要深深的多謝你呢。”鐵摩勒雙眼潤濕,接過劍譜,重新叩了三個響頭,算是行了“半師”之禮,鄭重說道:“姑姑放心,摩勒決不能辜負姑丈、姑姑的心意!”竇線娘悲慘陰沉的臉色,這時才開始有了一絲笑意。心想:“他若得了磨鏡老人的內功真傳,再學全了劍譜上的六十四手龍形劍法,縱然未必勝得了空空兒,也可與之一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