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仆仆風塵求絕技茫茫來日大艱難

九月涼秋,天朗氣清,在河北通往河南的官道上,有一個十八九歲的美少年,穿著一身鮮美衣裳,騎的卻是一匹又瘦又醜的驢子,顯得很不相襯。

這個美少年正是棄家出走,初闖江湖的丁曉。原來他一點經驗也沒有,在出走時,摸了十多兩銀子,挑了兩套最好的衣裳,就出來了。

他又乏跋涉長途的經驗,頭兩天徒步行路,便鬧了笑話,吃了苦頭。白天走路,行人不絕,當然不方便施展什麽輕功,什麽“八步趕蟬”、“陸地飛騰”的玩藝兒全用不上。他走的又不是什麽偏僻小路,而是依著官道,向河南走去。原來他根本不知道路途,只知道有一個太極陳在河南懷慶府陳家溝子,他想去太極陳那裏學藝,融匯太極兩派的功夫。於是一路問人往河南懷慶府的走法,別人自然指給他坦蕩的官道了。

他這樣一步步地走,不到半個時辰,就不耐煩。於是施展功夫,試著稍微走得快一點,便幾乎給官差捉住。那些騎著劣馬的公差,見一個華服的少年,在大路上飛奔,很是詫異,以為他是什麽江湖盜匪,便策馬趕上他,要逮捕他。幸好那時他只走了不到半個時辰,還是保定郊外,一說起來,那官差居然知道他父親丁劍鳴的名字,只道這是他們太極名家練習行功,便也不難為他,可是卻告誡他道:“要練功夫不要在官商大道上練!”

丁曉徒步行走,除了幾乎給公差逮捕之外,還被店家拒宿。那些開客店的看見這樣華美的少年,卻是風塵仆仆,滿臉風沙的樣子,不知他究竟是什麽路道,店家怕招惹是非,竟群推客滿。他第一天晚上,走到一個小市集,就是如此這般的被人拒絕,好容易出了加倍的錢,才弄到一間又臟又臭的小客棧的房子,連住帶喝,竟幾乎要了他二兩銀子,他滿肚子都是氣。

這樣只走了兩天,就走不下去了,他這才想到要買一匹好馬代步。誰知他到市集問,好的馬至少都要三十兩,連劣馬也要十多兩。他只摸了十多兩銀子出來,用了兩天,只剩下十兩多一點了,當時以為這沉甸甸的一堆碎銀盡夠用了,誰知買匹馬都不夠。他退而求其次,只好買驢;就是買驢也不能買健驢,只好買又瘦又醜的驢。

那匹驢也叫他生氣,只跑了短短一程路,就仰著脖子直喘氣。這一天秋陽當午,人驢燥渴,丁曉正走到一處頗為熱鬧的市集,只見酒家三五,酒簾招風。他揀了一間最大的酒家,就想進去歇腳,哪知堂倌看了他一眼,竟皺了皺眉頭,說道:“客官,小店可沒有什麽喝的,前面安平鎮卻是一個大市集,不過三十裏,你這匹‘健驢’跑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客官到那裏歇歇好不?”

丁曉愣睜著眼怒道:“開店的反拒起客人來了?真是豈有此理?你估量小爺沒錢嗎?”說著把身上剩下的幾兩銀子捏在手中,便在店夥的面前亂晃。

那堂倌見丁曉一兇,反有點害怕了,連連陪笑道:“客官,不是這個意思,你老賞面,小店是求之不得,只是怕小店沒有什麽東西,怠慢了你老。”說罷便殷勤招呼丁曉到靠窗涼爽的地方揀了一個座位,問道:“客官你喝什麽酒?”

丁曉發了脾氣,見店中客人都注視自己,覺得不好意思,也放緩語調答道:“隨便什麽酒都行,只不要辣酒。”那堂倌笑了笑,給他拿來了一壺竹葉青,笑道:“客官,這酒準合你老口味。”

竹葉青是山西杏花村名釀,清醇清香,入口不醉,過後方知。丁曉喝了幾口,正自陶然,張望著店裏的其他客人,不久,他的目光被東邊座頭的幾個客人吸引住了。

東邊座頭坐著四個客人,一個是五十來歲的老者,兩個是三、四十歲的中年壯漢,還有一個卻是二十余歲的少年。這幾個人年齡參差,高矮不一,說話又是南腔北調,顯然不是一個地方的人。

更令人注意的是:他們說的話中,夾雜著許多江湖暗語,腰間的劍鞘也隱約可見。丁曉對江湖暗語,幫會切口,雖是一知半解,但到底是練武家子,多少也聽出一點,好像聽他們說起什麽會黨,又說起什麽拳民,好像是要去找什麽人似的。

丁曉聽得入神,不覺直盯著那幾個客人,心想這幾個人準是武林中人,卻不知是好是壞,若是好人,和他們交個朋友,倒可解解旅途沉寂。

正在忖度時,那幾個客人卻先邀請他了。那老者起身,向他招手道:“這位朋友,何不過來坐坐?”

丁曉見他們邀請,也就不客氣地走過去。那老者招呼他坐下後,便問他道:“兄弟,你到底是哪條線上的?”丁曉愕然道:“我是趕路的。”

答非所問,那老者看了丁曉一眼,又問道:“兄弟,你不必疑慮,咱們都是道上同源,我問你是守土開爬的還是上線掛牌的,有沒有正式歸標,開山立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