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峭壁現俠蹤 疑雲陣陣堡中來怪客 妖氣重重

金世遺大吃一驚,只見唐老太婆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面如金紙,氣喘籲籲地說道:“我不成啦,拜托你回去照料我的侄兒。”金世遺替她把脈一聽,微笑說道:“毫不礙事,這是你氣力消耗太甚,一時虛脫,好好養息幾天,包保你恢復如初。”唐賽花幽幽地嘆了口氣,心道:“我何嘗不明白這僅是一時的虛脫,並非受了內傷。但這幾日養息,誰人為我照料?”金世遺好似知悉她的心意,微笑說道:“你侄兒年青力壯,雖然受了點傷,料想不至斃命,倒是你要安心調治要緊。你別瞧我只知胡鬧,我還頂會服侍人呢。我自小做慣乞兒,善會伺候人,後來在孤島上服侍我的師父,我師父也誇獎我是個善知人意的好孩子。”

金世遺這幾句話是帶笑說的,其中自然也含有一種自嘲自諷、自悲身世的成分。但說得又是極為誠摯,對唐老太婆的一份關心,昭然若揭。

唐賽花並非自甘埋骨雪地,只是她自念與金世遺有過那一段過節,怎能出口求他照料。哪知金世遺卻誠心的要照料她。唐賽花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心道:“呀,人人都叫他做毒手瘋丐,原來他卻也有一片慈心,真是出人意表。只是他的行徑,為何如此怪絕人寰?”

金世遺果然悉心照料唐賽花,過了幾天,唐賽花精神恢復,能夠走動了,兩人回去尋覓唐端,唐端被唐經天與冰川天女救起之後,這時早已獨自回到拉薩去了,唐賽花自是尋他不著。唐賽花還擔心他冷斃雪地,挖開了四圍的積雪,並無發現屍體,這才安心。於是繼續西行,尋覓那胡僧的蹤跡。

龍靈矯在牢中被那胡僧莫名其妙地劫走,一路上胡僧用阿修羅花的奇香將他麻醉,他內功已有火候,雖然知覺未失,胡僧與唐賽花金世遺激鬥那一場他也瞧得清清楚楚,但氣力消失,身軀麻軟,連話也說不出來。一路上百思莫解,不知那胡僧對自己是好意還是壞心?

龍靈矯就這樣迷迷糊糊地被那胡僧挾持著在馬背上走了幾天,穿過了莽莽的草原,到了大山底下,但見崗巒起伏,綿延無際,晶瑩的雪峰像一排排白玉雕成的擎天柱,高插雲霄。龍靈矯雖然也曾攀登過許多名山,但這座大山山勢的雄奇壯麗,仍是令他咋舌不已!胡僧將解藥給他聞了,山頂上吹下來的寒風,夾著雪花,令人精神頓時清爽。

那胡僧微笑道:“好啦,奔波了這幾天,現在可以歇歇啦。”躍下馬背,龍靈矯也跟著下馬,幾天來的悶葫蘆,急須打破,龍靈矯正想發話,那胡僧已先自說道:“龍三先生,不,年大帥的公子,你如今可以毫無憂慮啦。清廷就是再派十萬大軍,也不能將你抓回去了!”

龍靈矯怔了一怔,道:“你怎麽知道我的來歷?”那胡僧笑道:“若非知道你的來歷,我也不會費盡心機,偷入拉薩來救你了。”龍靈矯道,“這是什麽意思?”那胡僧笑著將馬鞭一指,道:“這個麽?你瞧——”龍靈矯隨著他鞭梢所指,極目遠望,但見山谷之中隱隱有刀兵之氣,樹木覆蓋之下,行軍的營帳亦依稀可辨,龍靈矯吃了一驚,喝道:“呔,你是何人?”

那胡僧笑道:“我是尼泊爾國的第一國師泰吉提,奉敝國國王之命,邀請年先生共商大計。”龍靈矯道:“什麽?”那胡僧道:“想令尊年羹堯年大將軍,一生戎馬,為清廷南征北討,開疆辟土,功高震主,到頭來竟不免慘死。呀,呀,怪不得年先生矢志復仇,屈身幕僚,敝國國王對令尊之死,深表同情;對先生的苦心,更是無限佩服。”龍靈矯道:“復仇是我的事,與貴國何幹?”那胡僧嘿嘿笑道:“年先生雖然結納了許多土司,但福康安在西藏擁有重兵,即算年先生能夠自己逃獄舉事,只怕也未必能夠成功呵!”

龍靈矯一聽這話,立知來意,苦笑說道:“原來國師是勸我向貴國借兵,嘿,即算成功,也為國人所笑。”那胡僧道:“借外兵之事,在貴國歷史,例子似亦不少,伍子胥為報父仇借吳國之兵,滅掉本國,甚而將本國國王鞭屍三百,後世之人,又有誰笑他?”這胡僧竟然熟讀中國歷史,倒是大出龍靈矯意外。但聽了此話,卻不免打了一個寒噤,心道:“伍子胥所借的吳兵亦是中國之人,這如何能夠相比?而且伍子胥後來也終於被繼位的吳王賜他自盡,連眼珠也挖出來。這胡僧將伍子胥比我,難道也要我像伍子胥的下場麽?呀,我若是只為報父仇,而借兵異國,那就不是伍子胥而是吳三桂了!”

那胡僧又道:“非常之人必作非常之事,年先生拘於世俗之見,那就未免太令我失望了。敝國小國寡民,但得西藏一隅之地,於願已足。斷不敢奢望中華土地。年先生卻可以自西藏創業,振雄風於漠北,進而策馬中原,前途正是無限呵!他日年先生得為一國之君,敝國也要叨蒙庇蔭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