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縹緲異香 飛鴻天際遠踟躕女俠 走馬雪山遙

眾人談論多時,都猜不到劫獄的究是何方神聖。唐經天一夜沒有好睡,思來想去,覺得此事不能一走了之,正想第二日一早再去拜會福康安,哪知福康安的人已先他而到。

福康安派來的兩個人正是在保護金本巴瓶之役時,和唐經天會過面的焦春雷和遊一鄂,這兩人本是大內八大高手的正副頭領,護送金本巴瓶到了拉薩之後,被福康安請準聖旨留了下來,襄贊軍務,地位比近衛軍隊長羅超還高得多。

這兩人在天剛拂曉的時分就到了顏家,一見唐經天和冰川天女,便恭恭敬敬地說道:“兩位義士昨日到來,大帥適因小恙纏身,有失迎迓,特叫我們來向兩位賠罪。”唐經天何等聰明,料想他們必是有求而來,不動聲色,微笑說道:“草野匹夫,怎敢驚動大帥?何況大帥日來事務正繁,我們更不便再去打擾了。大帥跟前,請兩位代為道謝,說我們心領盛情了。”焦春雷忙道:“唐大俠不是見怪我們吧?”唐經天道:“豈敢豈敢。”焦春雷道:“要是唐大俠不見怪我們,那就求唐大俠賞我們一口飯吃。”唐經天道:“焦大人言重了!”焦春雷道:“昨晚劫獄之事,唐大俠料是有所知聞的了?”唐經天道:“略有所知,雲靈子他們昨晚就曾因此事來過。”焦春雷道:“我們自愧無能,被飛賊劫了重犯,連來人的相貌都瞧不清楚。唐大俠當然知道,這是聖上要的犯人,若然追不回來,府內官員,只恐個個難逃罪責,還望唐大俠指點迷津,高擡貴手。”

唐經天一聽口氣,知道自己偷看聖旨之事,雲靈子縱不好意思說,那師爺定已稟報與福康安知道。敢情他們還猜疑自己就是飛賊,所以前倨而後恭,笑道:“看來我若不能替你們追回欽犯,連我也脫不了關系了?”焦春雷黑面透紅,尷尬陪笑道:“哪兒的話,我們有一百個頭顱也不敢猜疑唐大俠。只因唐大俠交遊廣闊,若有線索,但求指點一二。”他神色越是惶恐,那就顯露他內心越是猜疑。

唐經天意欲打聽劫獄的真相,不再置辯,對他們的請求,亦不置可否。焦春雷惶急之極,說道:“我與龍老三素無仇冤,我亦不忍置他死地,但求他能回來投案,我將他交給了雲靈子,那我便立即辭官不幹。嘿,嘿,他到了雲靈子手中,那時再有意外,我也不必管啦!”這話的意思是他但求能擺脫幹系,只要龍靈矯不是在他看管之下,那麽再度被劫,他也絕不多理閑事,亦即是暗示唐經天將龍靈矯送回之後,可以再度劫獄。

唐經天心中好笑,淡淡說道:“昨晚劫獄之時,焦大人可在現場麽?”

焦春雷黑臉透紅,苦笑說道:“昨晚正是我與遊兄當值。”唐經天道:“飛賊縱算輕功絕頂,但牢門深鎖,他帶犯人出獄,也總該聽到聲息呵!”焦春雷道:“豈止微聞聲息,飛賊簡直是鬧得驚天動地地破獄而出!”唐經天大為詫異,道:“既然如此,何以還瞧不清飛賊的面貌?”焦春雷道:“昨晚三更時分,我們突聽得轟隆一聲大震,但見一條黑影挾著龍老三飛出,我們兄弟趕忙追上,忽覺精神恍惚,眼倦腿軟,霎忽之間,飛賊就逃得無影無蹤了。”唐經天道:“有這等異事?飛賊是用迷香麽?”焦春雷道:“並沒嗅到什麽特別的香味,我們也早提防到會有人用迷香劫獄,當值的人都備有解藥,就是江湖上最厲害的雞鳴五鼓返魂也迷不倒我們。”

唐經天思疑更甚,道:“能帶我們到獄中看看麽?”焦春雷道:“那是求之不得!”當下立即動身,到達牢中,但見監牢都是尺許厚的青磚建成,十分堅固,牢門是一道鐵門,加以巨鎖,唐經天正在尋思:似此囚牢,如何可以破牢而出?轉眼間到了龍靈矯的囚房,把眼一看,不覺吃了一驚,但見墻壁上好像斧鑿一般鑿穿了一個人形缺口,依缺口的形狀看來,那人的身材相當粗大,一看就知道是用背撞墻,破壁而入的,這種武功確是駭人聽聞。但最使唐經天奇異的還不是這種武功,而是昨晚當值的獄卒,在飛賊破壁而入的這一刹那,個個都覺心神恍惚,對飛賊的體態,人言人殊,有的說肥,有的說瘦,有的說高,有的說矮,竟連飛賊的身材高矮都弄得糊裏糊塗!

回頭一瞥,忽見冰川天女一派茫然的神態,竟然也似心神恍惚的模樣,唐經天大吃一驚,道:“冰娥姐姐,你怎麽啦?”冰川天女來到囚牢之後,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忽似瞿然驚醒,叫道:“趕快挑選兩匹最好的駿馬,咱們立即往西追去。”唐經天道:“你察覺到什麽了?”冰川天女道:“你試靜坐觀心,默運玄功,聞一聞看。”唐經天依言運功,天山派的內功心法,最為奇妙,心中縱有千般疑慮,盤膝一坐,立刻便如止水,由虛至明。唐經天靜坐一陣,但覺有一縷極淡極淡的幽香,沖入鼻觀,教人有說不出的甜暢!這種香味,聞所未聞,而且要不是心無雜念,專心一注,一點也察覺不出,真是詭異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