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天女飛花 仙姝應有恨冰川映月 騷客動芳心(第4/7頁)

這番僧武功也確是高強,雖然不識陣圖,仍是奮戰不已,禪杖呼呼挾風,掃在假山湖石之上,石塊也碎裂片片,揚起塵沙。冰川天女眉頭一皺,只聽得那為首的侍女叫道:“你這廝太過無禮,居然敢毀壞我宮中的美景麽?”雙指一彈,忽聽得嗤嗤的暗器破空之聲,驟然襲到,番僧笑道:“暗器豈能奈我何哉?”禪杖一揮,周身風雨不透,那暗器也不知是什麽東西,一顆顆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從空中灑下,被那杖風激蕩,倏忽碎裂成粉,散出寒光冷氣,那番僧不由自已地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

天湖聖峰之上,有的是亙古不化的寒冰,冰川天女從千丈冰窟之中,擷取冰魄精英,練成了一種世上獨一無二的奇門暗器,其名就叫做“冰魄神彈”,世上所有的暗器,或用以傷人,或用以打穴,所講究的不外乎是準頭、勁力的功夫,或者再加上暗器本身的鋒利,唯有“冰魄神彈”與眾不同,它所倚仗的就是萬載寒冰的那種陰冷之氣,破裂之後,寒氣發出,端的是侵膚刺骨,厲害異常。

本來紅衣番僧的功力原可抵禦,但他要全神貫注應付冰宮侍女的圍攻,哪能分出心神,運功防禦。冰彈冰劍,寒氣激蕩,愈來愈濃,紅衣番僧牙關打戰,漸覺忍受不住。只見他狂呼疾掃,狀若瘋狂,額角沁出汗珠,卻又全身顫抖。冰川天女笑對芝娜說道:“這廝強用內家真力,以為可以發熱,哪知這樣一來,冷熱交戰,最是傷人,這次他縱保得了性命,只恐也要大病幾天。”陳天宇心地善良,大著膽子對冰川天女道:“那就饒了他吧。”芝娜瞟了他一眼,道:“你倒替他求情了?”冰川天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紅衣番僧高呼酣鬥,越來越覺精神不濟,但見那群冰宮侍女穿來插去,眼前人影如潮,彩色繽紛,目眩神迷,眼花繚亂,為首的侍女嬌喝一聲:“倒也!”揚手又是一枚冰魄神彈,紅衣番僧心頭一冷,腳跟一軟,只覺天旋地轉,搖搖欲墜,忽聽得冰川天女叫道:“住手!”睜眼看時,九名侍女早已收劍退下,排成兩列,分立在冰川天女的身旁,紅衣番僧滿面羞慚,一言不發,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轉過身來,向冰川天女施了一禮,便躍出冰宮。兩名尼泊爾武士向冰川天女施禮之後,也誠惶誠恐地跟在後面。片刻之後,走得無蹤無影。

芝娜笑道:“這廝居然能闖進冰宮,本事也委實不錯,真嚇煞我了!”冰川天女道:“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人了,其實這番僧也是我有意放他進來的,要不然他雖能渡過冰川,也闖不過我宮前的九天玄女的大陣。”鐵拐仙心道:原來她把諸葛武侯的八陣圖加以變化,改了名稱。厲害是厲害的,可是若說能盡擋天下的武功高明之士,只怕也未見得。鐵拐仙是甘鳳池的大弟子,見多識廣,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之深,有如大海,所以雖然敗在番僧之手,對冰川天女的自負,卻是不以為然。

冰川天女見鐵拐仙嘴唇微動,似欲作聲,走過去看,只見他面色灰白,就似大病之後,尚未復原的人一樣,謝雲真道:“他謝謝你的恩典,只是現下恐難走動,請你派兩名侍女送他下山。”冰川天女看了一眼,道:“幸虧你的伏魔杖法只使到九十六招,若然把一百零八路使完,縱有靈丹聖藥,也難恢復你真元之氣。現在你可不能走了!”

謝雲真道:“怎麽?”冰川天女淡淡說道:“也沒什麽,他耗損過度,六脈失調,氣血逆行,五臟易位,若然強要下山,在冰川之中,一受激蕩,死是死不了的,但只恐就此便要終身殘廢,雖有鐵拐,也不能走路啦!以他的功力,靜養五日,佐以藥物,大約便可復原。好,我就以五日為期——”一招手喚來一名侍女,道:“你給他收拾一間靜室,讓他好好用功,誰都不許打擾他!將宮中的溫玉借給他用。”吩咐了侍女之後,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對謝雲真道:“這次我為你們特別破例,讓你們多留五日,五日之後,你們自己下山,也不必向我辭行啦!”

冰川天女說話神情,甚是輕描淡寫,謝雲真聽了,卻是大吃一驚,想不到丈夫所受的內傷,竟是如此嚴重。冰川天女看似一點不通人情,但卻慨然肯以冰宮的至寶萬年溫玉借用,給他療傷,又非寡情絕義之人可比。這番說話,真令鐵拐仙夫婦啼笑皆非。

冰川天女道:“你可自去照料他,沒事不必再來找我。”帶了侍女,自行去了。謝雲真性情本來甚是高傲,經了多年磨練,雖然改了許多,但仍然受不了別人的傲氣,想不到此次萬裏遠來,專誠尋訪,只因勸她下山,卻受到如斯冷落,越想越覺不值,幾乎想出言“回敬”,但冰川天女雖然比她更要高傲十倍,卻純是出於自然,自有一種風華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叫人不敢與她吵嘴。謝雲真只覺一股悶氣,橫梗胸中,突然“哇”的一聲,嘔出了胃中的苦水。陳天宇驚道:“師娘,你怎麽啦?”謝雲真面色蒼白,忽而罩上一層紅暈,揮手說道:“沒什麽。你留在這兒,不可多管閑事。”神情甚是奇特,扶起鐵拐仙也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