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天女飛花 仙姝應有恨冰川映月 騷客動芳心

水晶冰宮,四面透明,遠遠望去,只見在宮殿那邊,花園裏面,有兩條黑影,騰躍搏鬥。其中一人,手提鐵拐,舞得車輪般的團團疾轉,可不正是陳天宇新拜的師父鐵拐仙!他的對手身材高大,面貌看不清楚,似乎不是中土之人,身上披著一件大紅袈裟,在冰宮的寒光掩映之下,十分搶眼奪目,就如在白雲裏面湧出一朵紅霞。陳天宇吃了一驚,心道:“這人居然能渡過冰川,直闖冰宮,本事定是非同小可。”芝娜看了一眼,亦是駭然說道:“冰川天女禁令森嚴,怎麽還不出來,竟容這個野人來闖她的宮殿?”

芝娜熟悉宮中道路,帶著陳天宇左彎右繞,不一刻就到了那邊金馬宮前面的花園,只見和鐵拐仙搏鬥的那人是個番僧,鷹鼻獅口,相貌甚是醜陋,他使的是一根禪杖,比鐵拐仙的鐵拐要細小許多,但鐵拐仙的兇猛搏擊,都被他一一輕描淡寫地化解開去。

再定睛一看,只見還有兩條人影,倚在假山的太湖石邊,雙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辭,卻是日前所見的那兩個尼泊爾武士,陳天宇又是一怔,心道:這兩個尼泊爾武士對冰川天女奉若神明,恭敬無比,何以也敢隨這個番僧來闖她的宮殿。只聽得芝娜悄聲說道:“這兩個尼泊爾武士叫這番僧做國師,看似甚有來頭。”芝娜比陳天宇多懂尼泊爾話,陳天宇問道:“他們說的什麽?”芝娜道:“我也聽得不很明白,好像是勸他們的國師不要闖禍。”

鐵拐仙越鬥越勇,碗口般粗大的拐杖舞得呼呼挾風,拐杖掄圓,就如一片杖林,將那紅衣番僧困在當中。雙杖交擊,更如鳴鐘擊磬,震得耳鼓都嗡嗡作響,霎眼之間,又鬥了三五十招。陳天宇越看越奇,心道:“他們這一陣乒乒乓乓的亂打,就算熟睡如泥,也該被他們鬧醒,何以冰川天女還不見出來?”非但冰川天女不見出來,宮中的侍女,也無一人出現。

陳天宇道:“芝娜,要不要叫你的天女姐姐出來?”芝娜道:“天女姐姐行事神奇,她現在尚未出來,想必其中另有緣故。”陡然聽得雙杖相交,一陣金鐵交鳴,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陳天宇急忙看時,只見那紅衣番僧忽然坐在地上,禪杖慢慢揮動,鐵拐仙須眉俱張,狠狠撲擊,陳天宇心中喜道:“不必冰川天女到來,這廝非我師父之敵。”

卻不知鐵拐仙此時,心中正在叫苦不叠!他是甘鳳池的首徒,功力之高,大江南北,無與倫比,誰知碰著了這紅衣番僧,竟然討不了便宜,任他金剛大力,狠攻猛撲,卻被這番僧化解於無形。

鐵拐仙稱霸江湖二十多年,今番還是第一次遭逢勁敵,迫得施展最厲害的伏魔杖法,這伏魔杖法乃是當年獨臂神尼所創,經過了因和尚精研,再加以增益,演成一百零八路的招數,每一杖打下,都有千鈞之力,而且杖頭杖尾都可用以打穴,其中還夾有刀劍的路數,端的是厲害無比,但卻最消耗內家真力,若然演完一百零八路杖法,非臥床靜養三日,不能復原,所以鐵拐仙從來不用。

伏魔杖法一展,果是非同小可,數招一過,便如天風海雨,撲人而來,饒是那番僧如何鎮定,也有點手忙腳亂,鐵拐仙加重內力,正擬將他一拐擊倒,那番僧打了一個盤旋,忽然趺坐地上,雙膝一盤,瞑目垂首,狀如坐禪,手中的禪杖卻仍是緩緩揮動。

鐵拐仙雖是見多識廣,也不由得怔了一怔,心道:“這是什麽打法?”陡覺自己的攻勢被他封著,而且隱隱有一股反擊之力,攻勢愈猛,反擊之力也就愈大,那禪杖雖是緩緩揮動,卻如在面前布了一道鐵壁銅墻,摧之不毀,攻之不入。

鐵拐仙大吃一驚,攻勢催緊,霎眼間已使了三十六招,一百零八路伏魔杖法分為三段,第一段三十六招是金鋼猛撲的功夫,攻之不入,第二段三十六招又連接而來,這三十六招用的全是內家真力,就是石頭挨了一杖,也會打成粉碎,而且前三十六招,發杖之時有風雷之聲,這三十六招,卻是來無蹤去無跡,用力雖沉,卻無聲響,更難防備。可怪的是那番僧仍是瞑目垂首,但卻似背後都長著眼睛,不管鐵拐仙從什麽地方打來,他禪杖一揮,就恰好擋住,而且反擊之力比前更大,有好幾次鐵拐仙的鐵拐,都幾乎給他震得脫手飛去!

原來這番僧用的乃是印度的瑜伽功夫,配以西藏密宗的柔功,也是一種上乘的內家功夫,但卻與中土的法門不同,以練五臟六腑為主,功夫深的,可以被關閉在銅棺裏面,沉之海底,過了三日,再打撈上來,仍然不死。內功中最難練的是屏絕呼吸,能到達那種境界,身體就幾乎成了金剛不壞之軀。這番僧雖然未到這個境界,但較之鐵拐仙的內力,卻是勝了一籌。番僧練的這種功夫,須要靜坐運氣,時間愈久,所發的潛力愈大。所以鐵拐仙的伏魔仗法,雖然一段勝似一段,但對方反擊之力,也相應加強,鐵拐仙力不從心,感到更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