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惘惘幽情埋舊地重重恨事走天涯(第4/5頁)

好不容易勸得住任紅綃止了眼淚,大家繼續前行。走了一會,忽見一縷縷的黑煙,從山坳那邊吹過來,登高一望,連熊熊的火光也看得見了。任紅綃和那管家都是不禁失聲驚呼,原來正是她的家裏起火。

一個打擊接著一個打擊,嚇得任紅綃六神無主,面色全都變了。奚玉瑾緊緊握著她的手,說道:“綃妹,你鎮定一些。咱們過去察看,先行救人要緊。”

幸虧任家是倚山修建,後面是寸草不生的峭壁,前面有一道瀑布沖下來造成的山澗阻止去路,火勢才沒有蔓延燒到山上的松木。敢情這把火業已燒了很久,此時火勢已經減弱,任紅綃抵達家門之時,只見她的家已是燒成一片瓦礫了。

瓦礫堆中散發出焦臭的氣味,任紅綃定睛看時,發覺火場中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屍體,燒得都幾乎變成了焦炭。其中距離最近的一具屍體,仆倒在大門外面,看得出是掙紮著爬出來而終於不支斃命的。只有這具屍體的面目還隱約可辨,是服侍她的一個婢女。

任紅綃哭道:“冬梅,你死得好慘!爹爹,爹爹,女兒回來了,你聽得見女兒在叫你嗎?”她雖然對父親並無好感,但畢竟還有父女之情,心想父親武功卓絕,也許能夠逃出火窟,不過只怕也難免受了燒傷,躲在附近。

果然她叫了幾聲,只見在山澗邊的亂石堆中,爬出一個人來。任紅綃又驚又喜,連忙跑去迎接,但一個“爹”字未曾叫得出,卻又不禁驀地一呆,大為失望了。原來這個逃出火窟的人,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她家裏的一個花匠。

不過能夠見著一個家人也總是好的,任紅綃定了定神,說道:“老王,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發生這場大火?我爹呢?”

那個花匠老王渾身濕透,像個落湯雞似的,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唉聲說道:“大小姐,你回來了,你用不著找老爺啦!”

任紅綃心頭一震,叫道:“什麽?我爹已經死了麽?”

花匠老王忽地擡起頭來,眼中射出憤恨的目光,緩緩說道:“老爺沒死,只是我們該死!大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可別怪我說,你爹爹的手段好狠毒呀!”

任紅綃大驚道:“老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爹,他,他怎麽樣?”

老王恨恨說道:“這把火是老爺自己放的,我們這些家人也是他動手殺的。”

任紅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失聲叫道:“你說什麽?我爹,他怎會這樣?他是發了瘋嗎?”

老王冷冷說道:“老爺沒發瘋,只是我們沒有醒覺得早。其實今日之事,我是應該早就想得到的。”

奚玉瑾道:“老王,你慢慢說吧,你說的今日之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老王說道:“前面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今早來了幾位客人,和老爺為難,把老爺打得逃到後園的假山洞裏。其中一個客人,還是老爺的外甥呢。這是事情過後,小三子告訴我的。”說話之際,雙眼望著谷嘯風。

谷嘯風道:“不錯,你說的那個客人就是我了。還有兩位是我的韓伯伯和韓姑娘。”

老王繼續說道:“你們走了之後,小三子溜到花園裏剛剛和我談起這件事情,忽聽得鐘聲當當,我忙即趕去聚集。”

任紅綃在旁給谷嘯風解釋道:“這是我爹定下的規矩,鐘聲一響,闔家上下就要聚集一起,聽他訓話。但這樣的事情是很少有的。”

那花匠老王接下去說道:“老爺叫我們聚集了來,對我們說道,他是被仇家迫上門來,不能再在此處容身了,因此要我們幫他放火燒掉房屋,我們願意走的就跟他走,不願意走的就留下。”

任紅綃心裏想道:“爹爹把勸他向善的人當作仇家,這固然不對。但如此處理,也還算得是通情達理呀。何以後來又要動手殺人呢?”

谷嘯風道:“你大概是不願意跟他走的吧?”老王說道:“不錯,我當然不願意跟他走。不但是我,家裏的仆人十九都是不願意跟他走的。願意跟他走的只有三個人,這三個人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黑道人物。”

谷嘯風道:“為什麽你們不願意跟他走?”

老王轉過頭來,向任紅綃說道:“大小姐,你爹和女真韃子,和蒙古韃子暗中都有往來,其實我們底下人都是知道了的,只不過瞞著你罷了。”谷嘯風道:“你們不願走,他怎麽樣?”

老王說道:“他說:‘好的,你們點燃了火,馬上走吧。’哪知火頭一起,他和他那三個心腹,卻各守一方,不論我們逃向哪方,都給他們抓了回來。一抓回來,就向火窟一摔。他們用的乃是分筋錯骨手法,給摔倒的人,誰也爬不起來,只能活生生的給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