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疑雨疑雲 謊言談舊事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第4/7頁)

那少年劍把一抖,走偏鋒急上,又是斜腰一劍。呂四娘再不躲閃,看準他這招乃是武當派的“孔雀剔翎”,使的乃是劍鋒刺戳之勁,於是平劍一壓,使的是玄女劍法中的“倒轉陰陽”,霜華寶劍一沉一提,滿擬那少年必然被迫撤劍;不料少年劍招怪絕,見呂四娘平劍來壓,劍把一抖,劍身一顫,忽然反削過來!呂四娘幾乎著了道兒,幸而她的玄女劍法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縮劍一絞,馬上解了敵人的招數,少年搶出兩步,反身又是一劍,這劍明是嵩陽派的“鳳凰展翅”,劍勢應該自左而右,呂四娘通曉各家劍法,身形微動,已先截至左方,不料少年劍到中途,倏然一變,直刺右肩,呂四娘回劍不及,只好仗著絕頂輕功,身軀一扭,閃電般的避開這劍。

呂四娘大為驚異,這少年劍招怪絕,真是見所未見,急把玄女劍法中的防身三十六路連環劍法施展出來,寶劍舞成一個圓圈,首尾相連,滴水不入。而在防守之中,也雜以攻擊的招數。少年疾風暴雨般的狠狠攻擊,直拆了二三十招,呂四娘尚未看出他的家數!

少年劍法雖怪,但呂四娘使的乃是正宗劍術,精妙異常,雖然一時間摸不著對方路數,不敢放手攻擊,用來應付,卻是遊刃有余。

呂四娘不知,那少年比她更為煩躁。呂四娘摸不著他的路數,他也同樣摸不著呂四娘的路數,只覺呂四娘的劍法精微奧妙,似乎只有天山劍法可堪比擬。更兼呂四娘功力又比他高,再鬥了三五十招,他已面紅氣喘,而呂四娘猶是氣定神閑!

少年一急,劍招展得更快。呂四娘帶攻帶守,留心觀察,只覺這少年的劍法好像博采各家,但每一招都和正常劍法相反。例如武當派中的“無常奪命”一招,劍勢應自上而下,刺向下盤;而少年使這一招時,卻是自下而上,刺向中盤。又如嵩陽派的“抽撤連環”一招,應該是左三劍,右一劍,再向中間疾刺兩劍;而在他手中,卻是先向右方刺三劍,再向左方刺兩劍,然後分心直刺一劍。呂四娘與他鬥了一百招後,恍然大悟,橫劍一封,將少年迫出三丈開外,笑道:“你是白發魔女的嫡系傳人!你師父不是飛紅巾就是武瓊瑤!”

呂四娘一口將那少年的師承派別揭破,那少年大吃一驚,橫劍當胸不敢進招!呂四娘將劍插入鞘中,笑道:“不必鬥了,我和你鬥滿百招,才知你的家數,我已是甘拜下風!”

少年瞪大雙眼,又是疑惑,又是羞慚,對方的劍法明明在自己之上,怎麽卻反而認輸?而且更令他慚愧的是:呂四娘看出了他的家數,而他對呂四娘的劍法卻還摸不著頭腦。當下由不得抱劍作揖,道:“我認輸了,你若要捉我,我束手就擒!”呂四娘大笑道:“誰要捉你,你聽過獨臂神尼的名字沒有?”

少年“啊呀”一聲,一揖到地,說道:“那麽兄台是獨臂神尼門下,江南七俠中人了?”呂四娘道:“正是。”那少年瞧了一眼,忽然面呈疑惑之容。原來他曾隨侍母親武瓊瑤,在天山北高峰和易蘭珠閑坐論劍,易蘭珠說:“當今天下,有四派劍法,各擅勝場,難分軒輊。這四派一是晦明禪師傳下的天山劍法,二是達摩祖師傳下,武當派北支宗師桂仲明增補的達摩劍法;三是獨臂神尼所傳的玄女劍法,第四就是白發魔女傳下的獨門劍法了。”當時武瓊瑤道:“天山劍法之博,達摩劍法之奇,玄女劍法之妙,三家並稱,那的確是難分高下,我這門劍法失之於偏,姐姐也拿來相提並論,那豈不令我汗顏。”易蘭珠道:“姐姐未免太謙了,論到奇詭辛辣,姐姐這一門劍法還要勝過上述三家。”武瓊瑤嘆道:“三家劍法之中,可惜玄女劍法我尚未見過。”武瓊瑤只提三家,始終不敢將自己的劍法與之並列,那自然是她的謙虛。易蘭珠笑道:“聽姐姐此言,我忽發奇想,若請四派劍客到天山一會也是盛事。只恐人壽有限,奇想成空。那玄女劍法我倒見過,三十年前獨臂神尼上天山之時,可惜姐姐不在這裏。她的劍法只傳關門的女弟子呂四娘,呂四娘身負國仇家恨,終日在江湖奔跑,恐怕未必能到天山呢。”

少年憶起當年之話,心中暗奇何以面前這人卻是男子。呂四娘一笑揭下頭巾,道:“我就是呂四娘,敢請兄台高姓大名?”少年道:“我叫李治,姐姐所說的武瓊瑤正是家母。”呂四娘拱手道:“原來兄台乃是闖王後裔,失敬,失敬!”

原來當年“七劍”歸隱天山,武瓊瑤與李思永成親,在白發魔女的舊居天山南高峰上隱居,只生一子,就是李治,李治十歲之時,父親去世,由母親傳他獨門劍法。再過兩年,易蘭珠把馮瑛帶到天山北高峰,那時馮瑛還只有七歲。天山南北兩峰相距千裏,武瓊瑤每年必來拜會易蘭珠一次。所以李治和馮瑛算得是青梅竹馬之交,李治比她年長六年,一向拿她當妹妹看待。六七年前,易蘭珠再到中原,馮瑛就托武瓊瑤照顧。到易蘭珠回來後,方再把她領回。有此一段淵源,所以李治和馮瑛十分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