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一片血書 深仇誰可解十分心事 無語獨思量(第4/6頁)

張丹楓驚異之極,急忙伸手扶她,只聽得雲蕾接著他的故事道:“你道他怎麽一去就去了二十年?原來是給人扣留了在冰天雪地裏牧馬!大哥,不要說啦,這個故事我不要聽!”

張丹楓的面色也一下子變得蒼白,雙眉深鎖,似是久已疑慮的事情忽然得到了證實,他似突然從一個惡夢中驚醒過來,深沉地看了雲蕾一眼,道:“小兄弟,原來這故事你早知道啦!那麽我明晚再說第三個故事,你就什麽都明白啦。小兄弟,你定一定神,現在什麽也不要問,什麽也不要說,你還有三陰脈絡須要打通,不可動念勞神,功虧一簣,小兄弟,我助你用功。”雙掌抵住了雲蕾掌心,只覺她的掌心火熱,目光如醉,張丹楓道:“小兄弟,你心裏煩悶,那就暫時不要做吐納功夫。”移開手掌,在室中走來走去,不住地繞著圈子,須知雲蕾的運氣療傷,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若然無法使她心情平靜,那麽病勢又要嚴重起來。

雲蕾見他繞室仿徨,心知他正為自己憂慮,想問他的許多疑問,都壓下來不問,舉手輕掠雲鬢,微微笑道:“大哥,你早些睡吧,我耐心等你明天給我說故事。”心情顯已平靜許多。

張丹楓微微一笑,在玉幾上撿起一把胡琴,校好弦索,邊彈邊唱道:

東南形勝,江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這是宋代大詞人柳永詠嘆杭州風貌的名詞,彈奏起來,如見荷艷桂香,妝點湖山清麗;如聽鶯聲燕語,唱出春日風光。一派歡樂的情調,似春風吹拂,掃去了心上的陰霾,雲蕾漸漸忘記憂愁,只見張丹楓放下胡琴,走近前來,撫著她的頭發,輕輕說道:“睡吧,睡吧!”雲蕾如受催眠,果然不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醒來,因睡眠得好,精神甚見飽滿,張丹楓笑道:“小兄弟,你今日再靜坐一日,那就完全好了,功力不但不會減退,而且還要勝於從前。”每隔一個時辰,助她行功一次,過了正午,已接連把她的“太陰”“少陰”“厥陰”三陰經脈打通。雲蕾面色漸轉紅潤,張丹楓喜道:“小兄弟,你的進境真快,再過兩個時辰,就完全好啦。”

雲蕾靜坐用功,張丹楓又獨自坐在一旁看畫,過了半個時辰,忽聽得門外又有人聲,張丹楓皺眉說道:“怎麽又有人來騷擾!”話聲未了,只聽得那匹照夜獅子馬一聲長嘶,接著是“轟”的一聲巨響,石門飛開,塵沙滾滾之中,一匹白馬馱著一個黑衣騎士飛奔入來,聲勢極是駭人!

墓門外的泥土昨日雖是已被挖松,但以一人之力,即能破門而入,這人的武功,亦已實是足以駭人。更令人驚奇的是:那匹照夜獅子馬何等神駿,除了主人之外,誰都不肯聽從,竟又居然給那人制服。密室之中,張、雲二人全都變了面色。只見那白馬一聲長嘶,奔過通道,躍上大廳,黑衣騎士跳下馬來,大聲叫道:“丹楓,丹楓!”鏡中現影,這黑衣騎士竟然不是別人,而是瓦剌國的第一員勇將——澹台滅明。雲蕾這一驚非同小可,一聲尖叫,便欲躍起,忽覺腰脅一麻,動彈不得,原來已被張丹楓點了穴道,只聽得張丹楓在耳邊說道:“小兄弟,不可妄動,好好用功。我去去就來,你等著我替你說第三個故事。”

外面澹台滅明又叫道:“丹楓,你和誰在裏面?”點起牛油巨燭,雲蕾雖然口不能言,眼睛卻還能清清楚楚地瞧見,那匹白馬正挨在澹台滅明的身邊,似是和他甚是廝熟。

張丹楓開了室門,一躍而出,“噓”了一聲,只聽澹台滅明說道:“丹楓,相爺——”張丹楓又“噓”了一聲,澹台滅明改口說道:“你爹叫你回去!”張丹楓道:“澹台將軍,煩你回復他老人家,我既離蒙古,此生永是中國之人,不回去了!”澹台滅明道:“你不為你爹著想,也要為你自己著想。你單騎入關,中原豪傑,誰能知你之心,誰能諒你?”張丹楓沉聲說道:“我縱是碎屍萬段,也終是葬身故土,勝於埋骨異域,遺臭他邦。煩你上復他老人家,叫他好自珍重。”

雲蕾驚疑不定,猛地想道:“他若是蒙古地方的漢族志士,澹台滅明豈會對他如此親熱?相爺,相爺?難道他是——”忽聽得澹台滅明暴喝一聲,雲蕾思路頓被打斷,只見澹台滅明劈面就是一拳,喝道:“你當真不願隨我回去麽?”張丹楓連讓兩拳,淒然說道:“澹台將軍,你何必苦苦逼我!”澹台滅明出手又是一拳,橫擊前心,張丹楓擡臂一隔,澹台滅明出手如風,化拳為掌,向他頸脖一抹,竟是連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