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易廂泉妙解奇案(第4/7頁)

易廂泉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說:“其實現在基本都清楚了,如果我沒猜錯,‘啞兒’是一對孿生姐妹,她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輪流照顧這位非人非獸的哥哥。”

夏乾詫異道:“輪流?”

“一個人在地面上與你們一同生活,另一個人在地下照顧哥哥,二人經常輪換。狼人需要被看守,需要有人做飯,需要有人清掃,需要有人與之對話使其恢復神智。可是恢復神智怎會如此簡單?當年富翁找了多少人,都未曾有恢復之法,如今只不過是在做沒有意義的事。”

易廂泉語畢,也沉默一會兒。也許他覺得,就這樣下了定論未免太過草率。

“換言之,‘啞兒’一直是兩人在扮演?”

“對,出事那日也是如此。死者在做肉湯之時被怪物攻擊,我推測姐妹兩人都在。搏鬥場面混亂,最後兩個女人一死一傷,其中一個用門閂擊打了狼人,狼人被制服並帶回了密室,擦出了一部分血跡,門閂被放回到了門上。”

夏乾吃驚不已:“她們二人竟然制服了那個成年男子!他這麽強壯,而且還這麽有力量!”

易廂泉嚴肅道:“但是她們賠上了其中一個人的性命,這就是啞兒傷口奇怪的原因——撕咬踩踏,導致頸部受傷,胳膊脫臼。若狼人真的這麽好對付,我又何須如此謹慎?你忽略了一點,你曾告訴我,木須那條狼崽當時也在屋子裏面。估計是啞兒要給哥哥做肉湯,順便將其帶入,給些肉吃。你後來說,木須渾身是傷,幾乎沒命。鳳九娘懷疑是它攻擊了啞兒,所以把它弄死了。”

夏乾一下子明白了,雙目瞪圓:“關於木須這一點完全錯了,簡直顛倒黑白。它受傷,不是因為主動攻擊遭到啞兒反抗,而是因為——”

“因為它拼死保護了啞兒。興許那個狼人認為木須才是同類,啞兒卻是異類。”

說到這裏,兩個人都沉默了。一個是有人形而無人心的哥哥,一個是有人心無人形的狼,前者被人守護數年,後者被人冤枉致死。

“那個死掉的啞兒被狼人攻擊而死……她被自己的親哥哥殺掉了?”

易廂泉回頭看了床上睡著的啞兒,道:“對。”

夏乾臉色發白。

“在搏鬥之後,一個人死掉一人活著,活著的啞兒獨自一人把那個狼人拖回密室,把現場略做清理——估計是異常匆忙的。不久之後,你就趕到了。之後的日子裏,她一直帶著傷住在密室裏看著那個狼人,直到水雲在棺材前祭拜睡著,她才出來給水雲披上外套。卻不想你來了,便匆忙躲到屋後,還被你瞧見。這就是所謂的‘鬼魂’。自那之後,古屋就成了神秘之地,你走過路過都要看上一眼,她就不敢貿然出來了。”

夏乾望著啞兒睡著的臉:“在那之後,她一直在密室裏住著?”

易廂泉沉郁地點點頭:“你回去取肉湯時,我發現了側洞。她就在裏面,非常虛弱。我對她說了實話,跟她說,這個怪物不能就這樣半死不活地關著,總是要想些辦法,但是她不聽。”

易廂泉說得平淡,卻帶著一絲惋惜。

夏乾皺眉:“所以,我再去找你時,卻發現你人不見了,還聽見你說話的聲音……”

“我在勸她,她也不能出聲反駁我,所以你只能聽到我一人的說話聲,後來你被機關絆倒,我就趕緊出來了。最後,你說要不要趁著怪物受傷做個了斷,啞兒聽到之後,這才激動地把怪物放跑。”

夏乾嘟囔:“我又不知道那怪物是她哥哥。”

易廂泉閉起眼睛,雙手交疊。

夏乾在屋內來回踱步,搖頭道:“我真的不能理解,她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兩個年輕的姑娘,就這麽心甘情願地守護一個有血緣而無感情的哥哥這麽多年!”

“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啞兒自幼生在山間,自然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她知孝,知父母之恩懂手足之情。這些道理很簡單,她們又單純,認定了就是認定了。父親死得早,估摸著死前懇求過她們,譬如找到哥哥、保護哥哥之類。”

夏乾搖頭:“要是我,我是絕對不聽的。大好的時光,大好的青春年華,為何要在密室之中照看一個廢人?”

易廂泉看了看啞兒,臉上有些憂慮。良久,他才慢慢問了一個問題:“夏乾,你可認為女子之命輕賤,自出生起就不如男子金貴?”

夏乾不知他會這麽問,先是一愣,搖頭道:“怎麽會有這種說法?我可從來不會這麽想。沒有我娘,哪裏有我?你為何這麽問?”

易廂泉沒再說話。夏乾愣了片刻,看著火光下啞兒的臉,好像隱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窗外風雪已停,夜色漸濃,寒風不停地吹打著屋子,嗚嗚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