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乾突遭惡人襲(第5/7頁)

夏乾此時才明白,鳳九娘面對他的指責為何不還嘴,一來是為了讓他大意,二來是為了拖延他回汴京的時間。

洞裏暗得讓人心裏發慌,夏乾看見洞頂的一絲微光,他也明白,若是此時坐以待斃,這將是他人生中最後一絲光亮。不進食,渾身是傷,頂多撐三日。若是飲水,可撐過七日。洞口微亮且隱隱透紅光,隨著時間推移漸漸暗去,應當是晚霞之光。如此算來,他應當是在這洞底昏迷了整整一日。

還剩兩日供他脫逃。

即便從洞裏爬出去,迎接他的是誰?鳳九娘。

夏乾拼命地想翻個身,卻發現很難做到,一來是因為藥物的緣故,二來是因為冬日寒冷。

照理說冬日嚴寒,洞底應當溫暖一些。然而這個洞卻並不溫暖,夏乾只覺得一陣冷風從自己腦後吹過來。黃昏已至,若是夜晚降臨,自己會不會被生生凍死?

夏乾一陣膽寒,他不想死。

掙紮一番,天徹底黑了。夏乾覺得手腳不似之前麻木,反而變得僵硬冰冷。下肢埋在土裏,肢體與土地似要融為一體。絕對不能凍死,必須先從土裏出來。夏乾一咬牙,什麽也顧不得了。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他心生一計。從昨日喝酒到今日黃昏,他還沒有小解過。反正憋不住了,這樣好歹暖和,能撿回條命,什麽方法都行。

完事之後,果然暖和很多。雖然味道不好聞,身上的沙土卻松軟了些,可以掙脫了。夏乾動了幾下,下肢似乎脫離了土面。然而他雙腿疼痛無力,根本無法支撐自己站起。他苦笑一下,雙目微閉,似要睡去。

他想他的家,想爹娘,想躺在青石板的路上,想聽著流水的聲音,想聽見蟬鳴鳥啼,想聽見小販的叫賣聲……他剛剛決定離開庸城,人生沒有開始,又怎麽能結束呢?他想起小時候自己跌落在山崖底下,天空中飛過一只孔雀,它的羽毛掉了下來,飛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後……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來。微弱,不清晰,似是從夢裏傳來,似是從心底傳來。

“有人嗎?”

夏乾以為自己真的在夢中。這聲音為何這麽熟悉,似是從遙遠的過去飄來,慢悠悠地飄到了這個時間點上。

“可有人在?”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語調平和,溫和穩定而富有禮節。既像春日陽光一般和煦,也有冬日白雪的冷清,聽著格外舒服。它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地隨著冷風進了夏乾的耳朵裏,似乎來自遠方,又似乎近在耳畔。

夏乾昏昏沉沉。

這……聽起來像是易廂泉的聲音。

不久前——就在夏乾剛剛蘇醒之時,吳村的廳堂中,水雲、吳白、鳳九娘、黑黑正在吃著晚膳。

晚膳與夏乾在時相比差了許多。小菜有一半是精致的,一半則是胡亂弄熟的。前者是黑黑做的,後者是鳳九娘做的。

眾人表情僵硬,均是一言不發,各懷心事。

“鳳九娘,你剛才蹲在村子西面做什麽呢?若不是我叫你,你難道還不來吃飯?”黑黑盯著她。

鳳九娘一滯,低聲道:“村西塌陷了,你們不要往那邊去,聽見沒有?”

無人應和。良久,水雲才突然發話問道:“夏公子真的走了?”

黑黑也看著鳳九娘:“真的走了嗎?”

吳白也放下碗筷,三個小輩齊齊看向鳳九娘。

“走了走了,我都告訴你們多少遍了。”鳳九娘臉色蒼白,異常難看。她只是低頭看著菜肴,胡亂地吃幾口,敷衍他們:“他清晨就走了。見你們宿醉未醒,就一人爬山去了。他歸心似箭,又想找曲澤。不過也是,那種富家少爺怎麽願意待在咱們這窮酸地方,你們還問個什麽勁?”

鳳九娘說罷,又繼續吃起飯來,不似平日裏的雙手叉腰、眉毛高挑的樣子,似是有心事。

水雲咕噥一句,似乎是“也不記得道別”。

黑黑放下碗筷,似是吃不下,她只是看著鳳九娘,用一種清澈的目光看著她。然而那目光之中卻夾雜著疑慮。

鳳九娘被瞧得心虛:“你看我作甚?”

“鳳九娘,你老實告訴我,”黑黑盯著她,那眼神是懇切的,語氣也十分委婉,“夏公子,他到底,到底……”

“你為何總問起他?”鳳九娘趁機打斷,冷冰冰道,“他走了,你心疼不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多想無益。回頭給你找個人嫁了,你就不想了。”

鳳九娘這話說來難聽,黑黑被訓得漲紅了臉。吳白聽見鳳九娘口出此言,猛一擡頭,面若冰霜:“我姐是想問你,你不會為了錢財,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吧?”

這是吳白自木須死了之後第一次與鳳九娘對話。他一臉憤怒,卻又強壓下來,冷冰冰道:“趁大家都在,解釋清楚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