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亡人風雪夜歸來(第4/9頁)

夏乾本是無心之言,曲澤卻真的將頭擡起,怔怔地看著他,好像他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

夏乾沒有注意她的表情,只是手上吃住力,集中精神道:“準備——”

他數了三聲。棺材板不重,兩人一起發力,蓋子就被擡起,之後將蓋子穩穩放在地上。

曲澤退後幾步,沒敢看。夏乾下意識地捂住鼻子,趕緊看了一眼棺材。

啞兒血肉模糊地躺在那裏,與遇害時無異。再細看,啞兒身上穿著那件藍白色的外衫,好像正是那日水雲在棺材前披著的那件,花色相同,染著鮮血。

夏乾感到一陣暈眩,向後退了一步扶住腦袋,呼哧呼哧喘著氣。曲澤一直不敢上前,見夏乾面色不佳,遂急忙問道:“情況有異?”

夏乾臉色蒼白,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啞兒還是遇害時的樣子。可這才奇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昨日裏在屋子陰影處看到的是‘誰’……不、不是,我昨日夜裏看到的是‘什麽’?這怎麽可能呢,啞兒她在棺材裏,她穿著的那罩衫也在棺材裏……”

曲澤聽到夏乾只言片語也大致了解了,她還是不敢上前去看。

“啞兒下葬那日,棺材就封死了?”

“我……我記得封死了。”曲澤聲音發顫。

夏乾搖了搖腦袋,不,不能這麽想,這樣會陷進一個圈中,若非鬼神論,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夏乾沉默良久,才低聲自言道:“若是易廂泉在,他一定什麽都知道了,他一定……”

夏乾覺得冷,腦子又亂,只是輕聲嘆氣。

“現下怎麽辦?”曲澤低聲問道。

夏乾沒有回答。既然易廂泉不在,也只能振作精神靠自己了。他鼓起勇氣注視著啞兒的屍身。

也許是下葬當日大家不知如何處理,啞兒的屍體並沒有被擦洗。還是同遇害那日一樣,她脖子上有撕裂的傷口,手臂脫臼,似被踩過。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屍身變軟了,沒有腐爛。夏乾不懂驗屍,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只是詫異,若是真的有人蓄意謀害,究竟什麽人會做這種事?

掰指頭數一數,整個吳村不過就這麽幾個人而已。

夏乾閉起眼,想起當日的情景。廚房門窗緊閉,煙囪極小,廚房可以通到臥房,而臥房的門都從內部閂住;啞兒在廚房熬著肉湯,木須在她旁邊;古屋附近只有啞兒與木須的腳印。

這麽想來,似乎只有一個答案。

“也許鳳九娘說得沒錯,木須它……”夏乾咬了咬嘴唇,沒往後說下去。

曲澤嚇得臉色發白。夏乾安撫她幾句,重重嘆了一口氣,希望一切都能解決,自己也可以出村。但是僅憑他和曲澤二人,這實在是太過困難了,如果易廂泉在……

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接連幾日的陰雲似乎要散去了,月明星稀,宿州碼頭又迎來了一艘大船。這船是今夜的最後一班了,疲憊的旅人匆忙從船上下來尋找住宿的地方。附近的客棧已經滿了,旅人排隊等著馬車,希望把他們拉到更遠的地方去落腳。

陳天眼在碼頭蹲了一天,只賣了幾個符。他不放過這次做生意的機會,拿著他的符對旅人吆喝起相山鬧鬼的故事。這撥旅人有些疲憊,只求落腳,不求過山,有人白了他一眼:“我們排隊呢,不要礙事,不要招搖撞騙啦!”

陳天眼啐了一口:“窮鬼就別買!那天一個青衫富貴小哥一口氣買了二十個!不買符,明日進山遇到鬼怪可不要怪我!”

一只小白貓走到了陳天眼腳下,叫了一聲。這只小白貓的眼睛一黃一藍,很是漂亮。

陳天眼愣了一下,不知哪裏來的白貓,想轟走它。但是卻聽咣當一聲,一個凳子落在了白貓旁邊。陳天眼擡頭一看,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白帽白圍巾的年輕人慢慢地坐在了凳子上。他長相清秀,笑著朝陳天眼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白貓見狀,攀上了年輕人的肩膀。

陳天眼愣住了:“你這是——”

白衣人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問道:“你所說的那位青衫富貴小哥,身上是不是還帶著一把弓箭,腰間別了一根孔雀毛?”

陳天眼沒敢承認,他有點心虛。那天那位戴著孔雀毛的青衫小哥一看就是傻財主,自己靠故事騙他高價買了二十個符。如今估摸著叫人來追債了,眼前這個白衣小哥看起來不太容易被糊弄。

不用他回答,白衣年輕人在他臉上讀到了答案,笑了笑:“放心。我只是打探他下落,你不用退錢。”

陳天眼松了一口氣:“你們認識?唉,山裏的路不好走,他偏要進山去。我、我這符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佑他……”

白衣人眉頭皺了一下。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黑夜中的相山,顯得陰森詭異。待他轉回頭,突然看向陳天眼,目光卻很是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