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山

從此以後,關貧賤更加有信心地苦練,他從青城派武功中所參悟的招式,再以招創招。

為了堅定他的信念,關貧賤時常潛下臭水塘去看那七個字。“看竹何須問主人”。

一直到他直入青城派的第九個年頭,他所苦心修習的不是槍術,不是刀法,也不是劍法,更不是拳腳功夫或暗器,而是順手撿來,不管在當時是一根柔枝、一把泥沙、或是一張凳子、一支毛筆。他都當作非常武器來使,他便是要將任何事物,都能發揮它最大的功用每一件事物,都成為了他的劍。

可是他的這一身武藝,卻不能為師門所容,所以他也沒敢使出來,而本門劍法,又疏於修習,故在第九個年頭的弟子較技大賽中,關貧賤只勝了一場。第二場便遇著了自己的大師兄牛重山,因招法不熟練,交戰之下,終於落敗。

楊滄浪勃然大怒,心覺這渾小子越來越不學好,越練越回頭,但“春秋一劍”邵漢霄終記得關貧賤兩年前的大展神威,於是圈下了他的名字,他便成了“下山”的“俠少”之一。

這其中“吟哦五子”中的三師兄“詩經一劍”祝光明倒很是贊成。他稍通相理:他一直有一種感覺,這貌不驚人、長得不高的小個子,雖然功力未足,便龍行虎步,已隱然有宗師之風。

“下山”是青城派的大事。

如果“十年寒窗苦讀”是為了“京試”的話,“下山”便是青城派弟子上山十年練武的“赴京應試”。

惟有先“下山”,才有希望在“武學功術院”中得到題名,惟有在“武學功術院”中獲人贊許,才有望在“振眉師墻”上露面。如果說得入“武學功術院”是等於是中了“秀才”的話,能上“振眉師墻”,則是人了“禦試”,一旦成為“墻主”,就等於是中了狀元。

這名利雙收,而且威震天下,名動八表的事,哪個學武的人不想,哪個習武的人不望!

青城派之所以遣弟子下山,是要他們自己闖出一些好名聲,以獲得武林前輩的賞識,保薦他們能入“武學功術院”,總之,進入這“武學功術院”的子弟愈多,青城派的基業就越是穩實!

別的門派,何嘗不是這樣。

所以這一陣子,自各門各派出來的“俠少”也真不少,他們紛紛制造令人注目的事件,有時不惜相互火並了起來,引起武林中人或江湖人物的非議與不齒。

他們下山來,要做的事,當然是“行俠仗義。”

“替天行道”一直是這班少俠要成為“俠少”的職志。

青城派這次精挑細選,挑出一十三人作為青城派弟子代表,實在是十分審慎的。

青城一百二十四名弟子中,只選出一十三人,這是何等嚴苛的數字!“吟哦五子”之中,二師父“尚書一劍”魏消閑的弟子,經過選拔甄試後,只有兩名被選中,三師父“詩經一劍”祝光明,門下僅有三人選中,五師父“楚辭一劍”文征常,則只有他兒子和一名弟子被選入,大師兄“春秋一劍”為避嫌,也只選中他門下一人,便是徐虛懷。

但這次四師父“禮樂一劍”楊滄浪卻光榮萬分,因他門下弟子中,被選中的居然足足有五人,便是牛重山、蓋勝豪、壽英、騰起義,還有便是關貧賤。

“春秋一劍”邵漢霄曾說了一番義正辭嚴的話,來勉勵這一群即將闖蕩江湖去的未來“俠少”。

“……你們這番出去,要作的是,不要忘了,‘江湖道義’四個字。所作所為,好的也罷,壞的也罷,都是替‘青城派’作的,所以千萬不要折辱了‘青城’二字。……記住,不要貪玩,更不要貪功,把這番‘下山’,當作了體驗磨練,而不是求名求利……”

事後,關貧賤等師兄弟五人回到了師父身邊,楊滄浪帶著三分酒氣七分興奮,叮嚀他們直到東方大白。

“……你們不管如何,一定要為我爭一口氣回來!”

天方破曉,這一十三人,便整裝待發。

每一個人心中都是欣悅的,心情是忐忑的,他們都想下山後有一番“驚天動地”的而且也是“行俠仗義”的行為,以揚名聲、顯父母、榮師門!

十三個人,分作兩組。一組六個人,一組七個人他們約定在六月六的炎夏,在淮北“振眉師墻”下相見。

那時候再看誰上了墻,誰只是墻下的看客。

他們都雄心勃勃。分兩組是為了要使“青城派”的名望,不至局限於一隅,分兩組人來行事,看哪一組人博得武林人的稱譽!

他們六人組是向北而去,七人組的則是赴東遠行;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楊滄浪的五個徒弟,便是跟二師父魏消閑的兩個徒弟結伴而行。

這後來又有一個改動:徐大善人愛子心切,既聞兩子皆被選入“俠少”行列中,自然大喜過望,但也希望小兒子能跟著大兒子,好有個照應。“吟哦五子”當然答允,所以魏消閑的另一個弟子,便發至“北英組”去,徐虛懷、徐鶴齡兩兄弟便到七人的“東南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