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鷹、老鼠和狗

韋青青青聽到這裏,已經幾乎聽不下去了,忍無可忍了。

(為什麽要害我?)

(為什麽要殺我?)

(為什麽要苦苦相迫?)

——原來都是他們幹的好事!

他勉強沉住了氣。

因為他還想聽下去。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聽話,往往能聽出許多秘密;而說話,通常只會道出自己許多秘密。

如果這時侯,不是又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夜行人——他一定會繼續聽下去的。

聽下去,他還會聽到什麽?

(——至少,多聽一些,他就不會先去阻止那夜行人入內的行動吧?)

這時侯,一條人影,身穿夜行勁裝,像一條頭發落地那麽輕地自屋檐滑落下來,正要閃入“臨風軒”,就像沙裏爬過一條蜥蜴,無聲,無息。

他沒留意自己的一切動作,都教韋青青青瞧在眼裏。

——原來今晚這裏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闖了進來。

這本來不關韋青青青的事。

可惜這個人卻是他所認識的人。

“大漠派”副掌門人:“斬龍”夏天毒。

這是他請來主持公道的三個人之一。

他沒有辦法不作出行動。

他怕夏天毒貿貿然闖了進去,解嚴冷和張巨陽夫婦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他不能教自己請來的人去送死。

所以他迅速潛近夏天毒身後,在他肩上拍了拍。

夏天毒像踩著一條毒蛇般跳了起來。

韋青青青眼明手快,裏脊按住了他,用極小極低但卻能教夏天毒聽得清清晰晰的語音道:“別嚷!是我。你聽聽他們說什麽!原來他們才是劫鏢的人哩!……”

話沒說完。

夏天毒已轉過身來,藉著十三月亮的光華,他已顯然認出了韋青青青。

可是夏天毒像見了鬼一樣地叫了起來。

同時出掌。

“蓬”地這一掌,擊在韋青青青胸前。

韋青青青沒料到有這一掌,避不開去,只能藉掌力飛退卻力,落地時,胸口痛得像有一把尖刀在裏面沖擊。

他咬著牙齒,卻巧好咬住了正要噴出來的一口鮮血。

他的血是鹹的。

然後他聽見夏天毒大叫:“你們快出來啊!韋青青青已進來了!他已偷聽到你們的話了——”

“斬經堂”所有的窗,幾乎都點起了燈。

所有的門,幾乎都湧出了人。

所有的人,手裏都拿著明晃晃的兵器。

叫聲方起,解嚴冷、張巨陽、陳苦蓮“嗖嗖嗖”地已射出了院子,用一種宰牛殺豬的眼神,在瞪著韋青青青。

嘿,我請的好證人。韋青青青用一種喝烈酒的神情去喝掉他含在口嘴裏的血。

解嚴冷則用一種行刑的口吻問他:“韋青青青,你這個叛徒,你現在還有什麽話可說。”

這時,“斬經堂”下的弟子,已高舉火把,圍了上來,遠處人聲嘈雜洶湧,但一上近前,便鴉雀無聲,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然後,因為圈子裏氣氛殊異之故,連遠處的人聲也靜了,只默默地包抄上來,手上的火舌正學著蛇一般吐舌時發出“嘶嘶”的聲音。這些“斬經堂”的弟子一向訓練有素。

除了陳苦蓮、張巨陽和解嚴冷、夏天毒之外,韋青青青也發現“外三堂堂主”“銅鑼金剛”平另彭也趕到了。

包圍網已形成。

韋青青青不想多數什麽。

他只問:“張總堂主何在?我要見他。”

解嚴冷冷峻地道:“你想謀刺總堂主,還有面見他?!”

張巨陽眼裏帶點諷嘲地說:“你現在已沒有希望了,趕快束手就擒吧。”

夏天毒居然還帶了點同情地說:“總堂主要兩三天才能會來,你不如降了吧,省得血濺當堂啊!”

韋青青青看著他們,就像是在看鷹、犬和耗子。

“我也很想放棄抵抗,假如你們是夠公正得話,”他說,“可惜你們並不。”

“公不公正都一樣。”解嚴冷斬釘截鐵,“你來行刺,按照堂規,就得處死。”

張巨陽笑道:“你可以說我們不公正,可惜你也沒有別的選擇。”

“沒有了嗎?”韋青青青捂著胸口,居然笑著反問:“你們不讓我見總堂主,難道我不會闖去見他?”

這句話,問得眾人均是一怔。

——“斬經堂”的高手全聚集於此,這膽大包天的家夥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一怔未完,韋青青青已做出令眾人一驚的事來。

他率先動手。

他左手拳,右手掌。

左拳攻擊解嚴冷,右掌切向張巨陽。

這是他自創的拳法,自創的掌法。

“恨拳”。

“愁掌”。

解嚴冷怒喝一聲。他活到六十二歲,還沒見過這樣的事。這人已是籠中傷獸,別人不去殺他,他卻來自尋死路。一個小小的後輩,居然敢當著眾人的面向他老人家動手!